四阿哥偏头,下巴滴下热气化作的水珠,一双朦胧的眼意味不明盯着她。
“怎么了?”扶摇不明所以。
“没什么,我走后你自己记得喝药,不能落下一日,我会让苏培盛亲自盯着厨房,你别想蒙混。”
一句叮嘱,被他以这样冷淡的口吻说出来真是显得无情又刻薄。
扶摇凑上前去,想仔仔细细看清他的眼睛,“四爷,又生气啦?我又怎么招你了?”
四阿哥不语,甚至把揽着扶摇的手臂也收了回来,放到水里,还把扶摇往旁边一堆,不让她靠着自己!
扶摇哭笑不得,“四爷,你该不会是因为,妾身没有哭哭啼啼表露担心,所以生气?”
“四爷?”扶摇看着他别扭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中了。
对于
四阿哥的一嗔一怒,她现在已积攒了许多心得。四爷一生气就冷着个脸不爱说话,再生气点会怼人,再再生气一些就会像现在这样,对这惹他动怒之人——现下也就是扶摇,眼不见心不烦。
只是眼下他困于浴桶的方寸之间,不好立即起身离开,他只有稍稍侧过身,不见扶摇那张得意的俏脸。
扶摇压下心底好笑,拽了拽他胳膊,用湿漉漉的唇啄了下他的脸。
扶摇无法与四阿哥言说。这一趟,清军会否极泰来,无往不胜。况且,四阿哥这一辈子的辉煌称帝之路都深深刻印在她脑子里,四爷不会回不来,更不会缺胳膊少腿,受伤倒是有可能,但既然她脑中无甚印象,那想必也不是什么重伤,她当然没有什么可担心。
若有什么令她担心,倒有一件。
扶摇拨了拨水雾,轻问:“四爷,你这一走,我是不是就铁定不能出府玩了?”
霎那间,四阿哥连眼睛都不眨了。
浑身冷厉的气息仿佛连热水也要被冰化。
“我就是这么一问……”扶摇讪讪,抓着四阿哥的手还俏皮地挠他一下。然而下一刻,裹在她身前的白纱忽然被撕裂,四阿哥转过头来,在水下拢住纱段,扔出浴桶。
他想到怎么弄她。
要试试。
“嗯——”
热浪翻涌,撕裂、疼痛、极乐,种种感受聚于一瞬,喘息声声声刮耳,经久不休。
“……”
跨过一个年关,来到康熙三十五年。
越想日子慢慢地走,日子越是飞速往前跑。
四阿哥书房前的桃树开花了,这也意味着,四阿哥不日便要出征。
窗外日头和暖,扶摇与宋格格一块用早饭,宋格格问起:“等会福晋和三福晋去寺里祈福,随从侍卫都点好了么?马车可令他们先套好?听说那边月前滑坡,不知山道是否好走?”
“放心罢,一切准备妥当。”扶摇道。不须她来考虑这些,四阿哥已将诸事安排妥帖。
不久前连心来信,告知要去寺里还愿,问扶摇要不要也到寺里为四阿哥求个平安。扶摇爽快答应,听说大福晋都已经连着三个月去寺里为大阿哥祈福了,外头众人都看着,她也不好当个闷头乌龟。正好她和连心许久未见,借这正正当当的由头,也可两人小见一面,说说闺房话。
宋格格似乎还想说什么,绞着手指竟然扭捏起来,她已经很久没有如此,扶摇奇道:“你怎么了?有话不妨直说。”
宋格格低头,“我……我前阵做了个香囊……”
她话未完,扶摇就明白了,“送四阿哥的?”
宋格格抿唇点头。
“拿来我瞧瞧。”扶摇伸手。
宋格格磨磨蹭蹭掏出香囊,放到她手里。扶摇举起一看,香囊绣纹简单雅致,绣了个篆体的“安”字,旁边点缀几朵莲花。
“你的手艺越来越好……”扶摇轻轻一碰绣纹,又极快地收手,这毕竟是别人的心意。
她把香囊还回,“既然要送四阿哥,等他回来,你亲自去送就是。”
“四爷终日忙碌,妾身怎敢打扰。妾身是想请福晋代为转达。”
“收个东西,不至于连这点空都抽不出。我已见你绣这个小东西绣好多日了,你绣得这般好,怎能将心意假手于人。”不是扶摇不想帮忙,别的都成,只这一个香囊承载的是宋格格的一片祈君平安的祝愿。扶摇有扶摇的心意,宋格格有宋格格的心意,扶摇何必在别人的心意上横插一手?
宋格格只得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