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也好,假也罢。
那一瞬间,胤禛想,二哥既不甘困守东宫,受父皇猜忌掣肘、遭百官督察弹劾,不妨换个人进去。
太子前脚刚走,胤祉后脚便踱到胤禛身侧,他方才虽在人群中吟诗酬和,眼风却未漏过几位兄弟的动静,太子与胤禛一番交谈,尽落他眼底。
望着太子的背影,胤祉笑问:“二哥方才同你说什么?瞧你们言笑晏晏,莫不是有什么好事,也带三哥一个?”
胤禛轻牵嘴角,语气平淡:“刚才二哥叹宫中寂寥,弟弟劝他换种活法。”
胤祉面上的笑意瞬间凝固,登时惊诧得一个字也吐不出。看胤禛浑不在意、神色一派坦然,好像说这话真是为太子考虑似得。
胤祉也拿不准了。
张廷玉从张英身边起身,遇上回席续酒的三阿哥,二人见过礼,错身而过,张廷玉来到栏前。
“四爷,”他压低声线,不禁好奇,“下官方才瞧见三爷离去时,那神色……颇有些耐人寻味。”
胤禛放开笑了一声。
怎么不好笑?目之所及皆是人精,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张廷玉亦不例外,纵然一场风雅的文会,也难耐住相互试探、交锋。
但话说回来?他自己也不清白。
于是胤禛又将刚才劝太子的那句话大大方方说与张廷玉听。
张廷玉大抵是觉得他疯了、醉了,看他的眼神变幻莫测。
“四爷……”张廷玉欲言又止。
那种话要是被陛下听见,后果不堪设想。
胤禛却饮尽杯中酒,转身面向栏外,“早说了今日畅所欲言,何须多虑?也不过是此一时,此一地,仅此一回罢了。怎么,你怕我祸从口出?”
“岂敢,四爷总是令人惊讶……”不按常理出牌,反倒成了个坦坦荡荡的人,倒叫人摸不清楚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果然是为太子着想?
还是存心刺太子呢?
太子尚在牙牙学语之时便被立为皇太子,朝野上下谁不知陛下对太子的期许,换种活法,那是说换就能换的吗?
张廷玉露出了和三阿哥一样的表情。
“四爷就当真不惧有人将此言上达天听?”
胤禛笑意微敛,听罢此问,慢条斯理竖起两根手指,“到刚才为止,知晓此言的,不过我的两位兄长,但这种口头戏言,有上奏天听的必要吗?”
换句话说,胤禛很了解太子和他三哥。陛下忌讳结党营私,更厌恶兄弟阋墙、彼此倾轧,以眼下的情况,在陛下面前按兵不动才是上策,谁先动作谁就漏破绽。
望着张廷玉,胤禛缓缓竖起第三根手指,“现在,加上衡臣你,三人。”
“……”张廷玉喉头一哽,后背霎时凉飕飕。
得!他就多余问!
……
傍晚,四阿哥回府,和扶摇说起这次文会,略去试探的部分,只捡一些文会上的雅趣闲谈。
弘晖在一边听得有趣,握着书本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把书都背好了,将来也要挤进那里面去!
乌云珠坐在四面围着雕花木栏的摇床里玩布老虎,扶摇守在摇床旁,听罢这一段雅事,心中亦不免神往,“何时我也能邀上连心,召集有学问的闺房女子也办这样一场雅集?”
四阿哥站在摇床前,俯身捡起床脚的白布兔子放到乌云珠怀里,好笑道:“叫你去作诗,你会么?”
“我怎么不会?”要知道原主当年也是读过书,家里给请过西宾先生的。
当然,叫扶摇现在捏两句是有点难。
“便是不作诗,只是谈天说地、畅饮作乐,又有什么不可以?”
“若如此,也不失为一件乐事。”四阿哥说着,忽然向门外唤了一声,“苏培盛!”
苏培盛躬身进屋,双手捧着一只精巧的三层锦盒,那锦盒却不是呈给四阿哥的,苏培盛托着锦盒来到了扶摇面前。
“到时记得,在这里头挑一件换上。”
“是什么?”扶摇一怔,心道这绣盒精美绝伦有点像首饰盒,接连拉开三层绣屉,发现每一层都躺着一副翡翠耳环,翡翠色泽莹润,只是样式略有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