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小林子登时睁大了双眼,便见薛美人扬了扬下颌。
月色下,女子身着雪色披风,一头秀发仅用一枚白玉簪松松挽在脑后,像极了姮娥仙子。
小林子知晓分寸,自然不敢托大坐下,却见侍乐抬手端起茶盏,两步上前塞至小林子手中,低声道:“美人让你喝,你喝便是了。”
见侍乐有些不悦,小林子不敢再推辞,连忙低头抿了两口。
清新的茶香瞬间盈满他的口腔,抬手用衣袖擦了擦嘴角,小林子连忙将今儿个下午昭月宫发生之事缓缓道来。
原来,因着蕴玉在内室中同仪妃商议周婕妤一事,导致外间的碧澜受刑无人震慑。
那行刑的奴才又是个手生的,一时失手,竟伤着碧澜的大腿。
原先昭月宫的人还未察觉出异样,只当碧澜是受了刑,忍不得那皮肉之苦。
还是崔嬷嬷眼神毒辣,下午去给碧澜送水时瞧出不妥,连忙禀告给了仪妃。
仪妃当即召了太医院的诸多太医前来看伤,无一例外,皆说碧澜这伤势是伤着骨头,若是好生医治,还有站起来的可能,只是跛腿确实少不了。
若是一个不好,甚至会落得个终身不良于行的境况。
仪妃闻言,哪里受得了这般打击,当即便责罚了好几个太医院的太医,硬是叫他们保证能将碧澜的腿治好这才作罢。
听及此处,薛美人神色一凛,脱口而出道:“责罚?仪妃有什么资格因为一个宫人便无故责罚太医!”
她话刚出口,侍乐便察觉到不妥,连忙拉了拉薛美人的袖子,却见薛美人丝毫不为所动,更加冷凝了神色问小林子:“你可知晓,共有那些太医挨了责罚?仪妃罚的可重?”
小林子见薛美人神情严肃,心下虽有忐忑,却也不敢有所隐瞒,低声道:“奴才所知不多,只晓得当时在场的太医中,有两位年轻太医首当其冲。仪妃娘娘责罚他们医术不精,各自领了五杖责,至于其他几位太医,虽未受杖责,也被训斥了一番。”
五杖,说多不多,恰巧是折腾人却又不会伤筋动骨的。
由此可见仪妃只是想要立威,并不想真的叫这些太医有什么好歹。
薛美人闻言,指尖轻扣着茶盏,眉心微蹙,眸中暗色沉了又沉:“不过是个宫婢受伤,仪妃竟敢如此妄为,若人人效仿,太医院岂不成了各宫嫔妃泄愤之所?”
她这番话说得直白,侍乐心下一惊,连忙侧首看了眼周围,生怕被有心之人听了去。她微微压低声音,劝道:“主子!慎言!”
到底想起来小林子还在,薛美人一手扶了桌案,冷静吩咐道:“本主已然知晓,你回去吧。”
得了赦令,小林子连忙将茶盏放在一旁的桌上,躬身退出章华馆。
屋内,薛美人抬眸瞧着那只小林子用过的茶盏,眸中浮上一抹嫌弃:“拿去碎掉。”
“是。”侍乐当即便将那茶盏扔了出去,回来时,薛美人正瞧着桌案上的几支玉兰花出身。
好在此时房中只有两人,侍乐犹豫再三,低声劝道:“主子,陆太医师承老太爷,定然不会有事。”
她话音未落,薛美人腾的站起来,眸中隐隐泛着泪光。
“他那般清瘦的身子,如何受的了五杖。”
薛美人说到痛处,双手紧紧握住侍乐的手道:“你替我去太医院瞧一眼,看看他可是还好?”
侍乐闻言,心头一震,连忙劝道:“不可啊主子!”
“且不说此法太过冒险,便是被老太爷知晓了,定然不会叫陆太医好过。”
薛美人双手忽然落下,失神地在桌旁坐下,良久,才轻声道:“你说得对,是我操之过急。”
“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章华馆的烛火整整燃了一夜,至第二日天光放明时才堪堪熄灭。
这样的事情自然没有瞒过后宫诸人的耳目。
咸福宫,韩修容正在用着早膳,闻言夹着翡翠虾饺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很快将其放入大皇子的碟中,笑道:“钰儿可用好了,若是用好了,叫嬷嬷带你去读书可好?”
大皇子裴钰闻言,玉雪可爱的小脸上格外正经,当即放下手中玉箸,极为规矩地朝韩修容行了个礼,才道:“钰儿吃饱了,母妃慢用,钰儿先随嬷嬷去读书,待会儿再来看您。”
韩修容含笑点点头,示意嬷嬷带着裴钰下去。
待裴钰走后,韩修容才一手捏了帕子,轻轻揩了揩唇角,淡漠道:“章华馆亮了一夜的灯,是她薛美人无用,难不成还能怨到本主身上。”
弄墨抿了抿唇,低声道:“从道理上说的确如此,可在外人看来,便是主子您截了薛美人的宠。”
“只怕今日过后,薛美人便要怨上您了。”
“主子”弄墨不解道:“咱们同章华馆向来进水不犯河水,您昨儿个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