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妃也微垂着头,玉指绞着帕子,脸色难看的紧。
裴玄祁却是全然沉浸在蕴玉有孕的喜意中,大手一挥便下旨道:“传朕旨意,容修仪孕育皇嗣有功,晋为昭仪,风华阁确是有些小了,不若便搬去长清宫,如何?”
后一句话自然是对蕴玉说的,蕴玉一怔,连忙握着裴玄祁的手道:“圣上,风华阁便很好。”
裴玄祁眉头一皱,正待劝说,薛容华忽地柔声道:“圣上,容昭仪所言极是,眼下她胎位初定,不宜多动,风华阁位置极好,正利于养胎。”
听闻是对蕴玉有益,裴玄祁也不纠结,当即便一口应了下来。
正要再问些话,却见薛容华面色一冷,语气转寒:“但昭仪娘娘方才突发呕症,并非偶然。”
她抬眼看向裴玄祁:“妾观其症状,应是蜂蜜加上乌木粉所致。”
裴玄祁眸中杀意四起:“你是说,有人在膳食中动了手脚?”
薛容华颔首,语气却并不含糊:“乌木粉性寒且有毒性,常与蜂蜜相冲,腹中有胎者食之,轻则呕吐不止,重则滑胎殒命。臣妾才诊得容昭仪脉象极弱,此番若非当时吐得及时,怕是腹中胎儿便”
“来人!”裴玄祁厉声道:“将方才容昭仪用过的东西都给朕一件件查,朕倒要瞧瞧,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竟敢谋害皇嗣!”
江尘应声而去,几乎未过半刻,便押了那名一开始送汤进殿的宫人回来。
蕴玉抬眸,认出那宫人正是方才弄洒她汤羹的小宫女。
她还未跪稳,便哆哆嗦嗦磕头如捣蒜,语不成句:“饶命啊奴婢、奴婢真不知是怎的是御膳房的杨嬷嬷吩咐的奴婢只晓得那碗甜汤要端到容昭仪身前,还特意说说千万不能弄错了,奴婢心中一慌,才洒了些出来。”
“那汤,是你亲自准备的?”薛容华上前几步,声音虽柔,却让人不寒而栗。
那宫人拼命摇头,脸色煞白如纸:“不是不是,是御膳房那边备好,杨嬷嬷交到奴婢手里的奴婢、奴婢只是”
“江尘。”裴玄祁低声开口。
江尘当即点头:“传杨嬷嬷。”
不多时,一个面色干瘦、鬓边发白的老妇便被押了进来,虽是年纪大了些,可眼神仍然狡黠,一进来就跪下叩首:“圣上恕罪,这甜汤,都是御膳房中统一备着的。”
“若说有些什么不同,便是老奴听闻容昭仪爱吃甜食,这才往里头多搁了些蜂蜜,想在容昭仪跟前卖个好旁的就再没有了啊!”
裴玄祁听得有些不耐,挥手道:“全都带下去,查出结果了再来报朕。”
说罢,便小心翼翼将蕴玉抱起,拿过素帕一点点替她擦干净唇边的水渍,低声关切道:“可还有哪处不舒服?”
蕴玉摇头,指尖捏住裴玄祁衣袖,抿唇道:“圣上,妾都不知自个儿有了身子。”
若幕后之人真是冲着她腹中孩儿来的,那真是,恐怖至极。
裴玄祁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当即便颔首道:“你放心,朕知道,定会给你个交代。”
约莫两盏茶的功夫后,江尘便领着几名宫人回来复命。
见裴玄祁微微蹙眉,江尘知道这位主子的耐心即将告罄,长话短说道:“回圣上,据老奴方才所查,容娘娘的甜汤,一共便经手了这几人。”
“皆是受御膳房管事嬷嬷,吴氏所指使。”
话落,江尘嗓音一厉,朝吴嬷嬷道:“还不快赶紧召来!”
吴嬷嬷忙不迭哭诉道:“圣上恕罪,老奴,老奴也是听了贵人的吩咐啊!”
“若知晓是谋害皇嗣,便是借老奴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啊!”
“哪个贵人?”
“是、是梅妃娘娘身边的大宫女翠玉。”
“翠玉?”梅妃当即一震,猛然抬头。
“奴婢奴婢是听翠玉姑娘亲口吩咐的,她说容昭仪近日受宠,今日天气又寒凉,要给她的汤中多加些蜂蜜,还特意给了老奴一张纸包,说容昭仪需加些药材,怕是嫌汤寡淡”
她声音越说越弱,最后那句已几不可闻。
事已至此,裴玄祁抬眸望向梅妃:“你还有什么好说?”
侍奉皇帝多年,梅妃头一回见到他这般冷冽与不耐的脸色,处置手段之快,甚至叫她觉得,裴玄祁此时并不在乎,事情真相如何
只要是有嫌疑的,他都不想放过。
思及此,梅妃冷不丁打了个哆嗦,正要开口,却见身旁一道曼妙的身影窜了出去,倏然冲裴玄祁跪下磕头。
她定睛一看,那人正是翠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