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政委是参加过长征的老红军,此时已经是中共四川凉山工委指挥部书记和凉山指挥部政委,也是西南军区的副参谋长。
他脸型瘦长,眉眼坚韧,一见周立行就开始打趣,“哟,逃兵回来了?”
周立行不服气,“我没当兵,我只是进步人士!提供协助的老乡!”
鲁政委眼神戏谑,扬着眉毛反击,“嚯!是啊,从头到尾都没当兵呢!就是冒名顶替过远征军打游击,又穿着咱们解放军的衣服去抓特务、击毙匪首而已!咱周立行同志啊!这辈子没当过一天兵!”
周立行往木长椅上一坐,满脸我就不承认看你把我咋办的无赖样,高声回答,“对,就是这样!”
鲁政委都被气笑了,指着周立行,“行,你说了算。”
其实鲁政委也是百忙之中抽出空来,见一见这个他曾经十分欣赏,却悄悄跑路的前袍哥龙头。尤其是听闻对方的家属生病入院侯,他还特别叮嘱警卫员一定要让医院好好医治呢。
周立行从鲁政委的态度中,感受到了对方的善意。
鲁政委并不介意自己之前的不告而别,这反而让周立行有些愧疚,毕竟解放军的大家对他都很好。
“抱歉,我那个时候,频繁犯病看到幻觉……我也担心继续下去,哪天会失控伤到你们。你们太热情了,又对我太好,我觉得压力太大,所以干脆一走了之……”
周立行陈恳地道歉,“首长,你是大领导,这么看重我想培养我,是我的福分不够。”
鲁政委给周立行泡好茶端过来,安抚道:“不要这样说,你给与了我们很大帮助,我们应该感谢你。”
然后,坐到旁边的鲁政委用非常认真的态度再次询问,“周立行,我以中共四川凉山工委指挥部书记的名义,郑重地向你核实,你是否是失去了组织联系的地下党同志?”
“上回追击匪军的时候,一整个寨子的彝民都说你是红汉,是咱们共产党的人。之前国民党的特务档案里,西南地区的中统也重点调查过你。最重要的是,沐明实确实是咱们的党员,而她曾经向上级报告过,要想办法争取你,发展你。”
周立行莫名胸口一酸,他没想到沐明实有过这样的打算,然而沐明实从头到尾都未曾向他说过。
“……我不是……”周立行咬了咬牙。
“当年我是为了活命,假冒红汉的!虽然后来,机缘巧合之下确实和沐明实一起做了很多事,可,可我的思想境界,应该还不够加入共产党……我,我愿意!”
他似乎不应该辜负沐明实的遗愿,也不应该再推脱鲁政委的关爱。
鲁政委得到了回答,但他也看出来,周立行确实还没有想好,而发展一名党员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从入党积极分子到发展对象再到预备党员,有的人可能会被考察数十年。
他伸手拍拍周立行的肩膀,安慰道,“没事,没事,我们是担心漏掉了为我们出生入死的同志。入党确实是十分神圣严肃的事情,你要知道我们的宗旨是什么,目标是什么,信念是什么。”
周立行点头,“明实说过,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不屈不挠,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到底。我的理解,就是要让让全中国人过上好日子。”
鲁政委欣慰地笑了,这般朴实的理解倒也得了共产主义的真谛,“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去一趟会理,重走一趟滇缅公路。然后回老家,种地。”
“那,我们给你开一份入党积极分子的介绍信,将你配合我部队的工作经历写清楚,附介绍人。介绍人为三名,其中一名是我,一名是赵大石,最后一名是已经牺牲的沐明实。你把介绍信带回家乡,在家乡的党支部申请再次培养入党,如何?”
鲁政委给了周立行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法,既给与了他之前协助剿匪时候功劳的证明,也给他一个退一步缓一缓的空间。
周立行真心实意地感谢鲁政委,“我不会辜负大家的。”
鲁政委笑呵呵地打开钢笔,拿出纸张,开始写介绍信,他随口称赞道:
“我听大家说了,你的对象也是丧偶,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女子。”
“你们能有缘走到一起,可就要好好相互搀扶,把生活过得幸福美满,我估计我是吃不到你们的喜酒了,提前恭祝你们平安顺遂,儿孙满堂!”
“……”周立行是真的不想解释了,大家都要这么认为,就这样吧。
只要杨珺秀别有压力就行,嗯。
等过了几日,杨珺秀的状况彻底稳定下来,鲁政委已经为他们安排好后续的路程。
他们搭上国营运输队的车,继续往会理而去。
这路程比乐山到西昌近的多,半天就能到。现在已经深秋,周立行在西昌已经给杨珺秀买好了棉大衣,生怕杨珺秀再次生病。他一路上十分紧张杨珺秀的身体,动不动就要询问她是否难受,
刘愿平和莲妹儿见周立行这模样,两人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只在私下悄悄咪咪地议论他俩到底啥时候能成。
这一路从西昌往会理走,经过的便是大凉山地区。
大凉山的山脉相比小凉山,着实舒缓了许多,看起来山高,却并不那么陡峭。但这里的海拔,却实际比小凉山要高许多,气候也寒冷许多。
周立行等人这次搭的也是政府车队的车,他们四个人都在一个没有装满货的车厢,大伙儿一路上便忍不住要摆龙门阵。
周立行是人群中最熟悉大凉山的,便在刘愿平的催促下做起了介绍。
“彝人称凉山地区为[斯普古火],森林茂密的高寒地区,他们生活在高山云雾之中,沉默,勇敢,顽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