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下头思索,她能够记住的,留住的,只有当下。
他挺拔而从容的背影,他捏鸡蛋的指骨,他漫不经心投向她的每一眼,她沉浸在这些细碎的片段里时,唯有心动的感受是真的。
不要说未来了,哪怕一年以后的事,对苏玉来说都太难以琢磨了。
徐一尘家住一楼,带个不大不小的院子,院里重了些花草,晾了被罩和衣物。
蛋糕在院子里,三个人围着几根蜡烛,徐一尘眼睛都没闭上,呼一下就吹灭了,他笑了笑,结结巴巴说:“不许了吧,我、我很高兴遇到你们,好像没什么愿望了。”
谢琢没等他话音落下,就捡起了桌上的打火机。
不厌其烦地又给蜡烛点上,他侧身坐着,手肘抵桌面,火光一下在指尖擦亮:“不会许我帮你。考什么学校,现在想。”
“……”徐一尘笑,抓抓头发,很快妥协了:“那好吧。”
徐一尘对着蜡烛,重新,正儿八经地许了个愿。
谢琢等他许好,看了眼手机消息,随后对徐一尘说:“宋子悬问我个题,用一下你纸和笔。”
他说这话时已经站了起来。
苏玉正用叉子在挖小碟子里的蛋糕,倏然发现她似乎在被盯着看,对上谢琢的视线。
他是提到宋子悬的时候看她的,也没什么意图,就是看过来一眼。
徐一尘说了句你过来吧,谢琢便跟上。
苏玉在徐一尘家里撸猫到傍晚。
谢琢一直在屋里算题,没出来跟他们一起晒太阳。
她跟徐一尘独处的时候就丝毫不会不自在,加上小猫很粘她,苏玉心情愉快。
徐一尘又穿了那件袖口短缩的毛衣,苏玉是无意间瞄到的,她用逗猫棒在逗着小猫,随口就问了句:“你这件毛衣是不是太小了呀。”
徐一尘默了默,静静地应:“嗯。”
他拉了拉袖子,好像在试图把它拽长一些,可是无济于事,这件衣裳已经很显然不适合他如今的身量了。
但徐一尘执着地穿在身上,他说:“我妈以前每一年会给我织一件毛衣,从我一岁开始,一直到我上初二,初二的时候她就开始住院治疗了,她想接着帮我织,织好未来几年的,直到我不发育,不长个了,但是她一直化疗,没有力气……”
他讲到这儿,声音就哽住了。
她有刻意在回避这个话题,无心的提及让苏玉忙不迭低头,她揪一揪牛仔裤细小的线头,惭愧又局促地说:“不好意思。”
两个人坐在昏黄的日光之下聊天的时候,一只蝴蝶飞过来。
苏玉很喜欢蝴蝶,盯着看了会儿,随着蝴蝶飞高,她仰面,迎着快要衰落的日光,悄悄地问他:“你知道逢魔时刻吗?”
徐一尘:“什么?”
她说:“是我前两天看《野良神》了解到的。传说中,黄昏就是阴阳交替的时候,在这个时候,阴界的门会打开,就会有很多鬼魂进入人间。”
谢琢从房间里走出来,站到院子里,看向苏玉抬起的指尖。
她正指着半空那一只正在盘旋的漂亮的蝴蝶。
纤白的指尖在日光下呈现出清透的粉色,漂亮的鼻梁弧线镀了一层暖色的金光,光亮之中,皮肤表层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你看,蝴蝶。”
像是担心惊扰,苏玉声线轻盈地说着:“是妈妈来看你了。”
徐一尘怔在光中。
不偏不倚,那只蝴蝶很快落定在了他的肩膀上。
苏玉想给他一点小小的建议,又怕有指手画脚的嫌疑,于是只是小声地劝说:“衣服嫌小可以不穿的,妈妈知道了会伤心。她一定不想让你惦记着她,只想让你好好地过完冬天。”
过了好久,徐一尘缓缓地眨着眼睛,嘴角牵起一个小小的弧,说:“……嗯。”
在他的应声里,她微笑着,看那蝴蝶徘徊一圈,最终飞远了。
机器人在院子里转了一转,回到他脚边。
它在说着早安、午安、晚安。
徐一尘低下头,碰一碰它的零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