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采绿瞪着眼:“啊?贵妃刚刚欺负本宫了么?”就是开始那番话给她吓得够呛,后面她也没感到被欺负呀,太子一回家看到多了几个女人,对太子来说也是好事一桩。
任嬷嬷虽也知道太子府迟早是要有侧妃、庶妃,乃至侍妾的,但她是太子妃的人,自然想的是太子妃的利益。
一拊掌,一跺脚道:“贵妃本来只是打算塞个侧妃进来,看您好说话,可不就又塞了两个侍妾进来。”
尹采绿不懂这有什么的:“侍妾而已,应当碍不着什么,嬷嬷之前跟本宫说过那么多后宅招数,若有实在讨本宫厌的,随便一条便能打发了她们。”
什么对外称病扔庄子上去啊,什么冬日里罚她跪上一夜说她自己身子骨不硬朗啊……她可是太子妃,有的是整治办法,何必明面上跟贵妃对着干呢,到头来又被说成她不贤德,搞不好太子也是愿意的呢,弄得她两头不讨好。
任嬷嬷压低了声音,差些想跺着脚说:“哎哟我的太子妃,这侍妾的威力可不在这上面。”
尹采绿歪着脑袋:“那在什么上面?”
待两人坐上了回府的轿子,任嬷嬷才低声开口:“侍妾的花样多,不是侧妃能比的。那些女子出身不高,进了府便是一个劲儿地笼络爷们儿来的,那身上的招数啊,哪个爷们儿抵得过?她们得了宠,太子妃到时候再想磋磨她们,也得掂量掂量太子的意思。”
照任嬷嬷看,侍妾一进府,像太子妃这般世家出身的庄重女子,身段儿哪能比得过。
到头来,便是只有太子的敬,没有太子的爱了。
“说句大逆不道的,太子妃就想想,那先皇后跟贵妃,贵妃当年也不过只是皇上身边一个侍婢。”
任嬷嬷声音压得很低,但却实实在在地把尹采绿给吓着了。
在她心里,先皇后虽诞下了太子,却远没有贵妃娘娘如今来得风光,不谈什么敌友,尹采绿是真的羡慕贵妃。
有儿有女,没有皇后,她便是地位最高的女人,又有皇帝的宠爱。
尹采绿看见贵妃与皇帝、三皇子一家三口,时常能察觉到太子的落寞。
她无比确信,她也想要那样的人生。
既然已经冒着被杀头的风险顶了薛静蕴的身份,一开始便是图了锦衣玉食来的。太子的独宠她已有一段时日的感触,说真的,真不想被人分去。
管她侧妃还是侍妾的,尹采绿本人,便是曾经江南最风光的名妓,要身段儿,要手段,还是要下限,谁比得过她?
太子妃抿着唇,向任嬷嬷腼腆笑了一声:“嬷嬷放心,本宫心里有数。”
任嬷嬷见了她这般傻模样,信了个鬼她心里有数。她若再不帮衬着点太子妃,等侍妾和侧妃一进府,太子妃定是只有被欺负的份儿。
太子今日要忙得稍晚一些,女眷那边早散了席,尹采绿便也没等他。
尹采绿回了房,善静善和围上来给她卸钗环。
顶了一整天的冠,脖子也累了。
她望着铜镜里的自己,浅笑轻颦,媚眼如丝,比起从前在玉笙楼里时还要美上三分。
可惜如今四周哪儿还有人知道当初采绿娘子的风采。
她轻叹了一声,往铜镜里看,却是竹萱走到她身后。
“奴婢给太子妃捏捏肩吧。”
便闭上眼,舒舒服服轻哼起来:“刚刚那处再捏重些。”
院中丫鬟们穿行来往,井井有条地做着太子妃院儿里的事情。
太子府后院是一整个大院子,厢房众多,尹采绿住的这间是后院最大的,一排三间房连通,最外面的门是一道朱漆垂花门,廊下一色水磨砖墙,嵌着什锦窗棂,或方或圆,或海棠或菱花,皆糊着蝉翼纱,隐约透出里头纱幔轻摇。
再往里,绕过屏风,方见正室,除了一张结实又占地的金丝楠木大床外,尹采绿便坐在一张玫瑰椅上,西首则是排雕花槅扇,槅扇后垂着茜色软帘。
“对了,竹萱,你去叫文文派名御医到薛府上去,我今日看母亲面色不是很好。”
崔婉清从前好歹也是崔家的嫡出千金小姐,嫁了侯爷也做着金尊玉贵的侯夫人,这辈子没受过那样的辱。
秦府在她面前关上的那道大门,真是叫她一下子老了十岁。
这边薛府大房的东苑里,崔婉清还没回来,侯爷也与朝中几位好友喝酒去了。
薛明澜一连沮丧了多日,见着翠影捧着茶来安慰他。
翠影身上的月白短衫浆洗得笔挺,她为人向来爽利,乌发绾成个燕尾髻,别一支掐丝珐琅牡丹钗,靛蓝头绳扎得紧实,半根碎发也无。
鹅蛋脸,丹凤眼,自有一番清秀韵致。
“翠影,你陪着我妹妹去了陇州十年,如今出落得越发漂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