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后几次回青石镇,蒋嫣都是一个人。
爸妈知道她这婚结的不情不愿,也只好不催不问。每回都伸着脑袋往她身后瞧,却盼不到想见的如意女婿。
但看着闺女越来越红润的脸,就知道她那日子过得肯定是差不了。
女婿不上门,礼倒没少送。
有时候是蒋嫣回来看他们顺手一起带的,有时候是逢大小节陈力自己寄的。每回收到那些用心准备的礼盒补品,蒋嫣爸妈都赶紧张罗着让蒋嫣好好感谢陈力。
蒋嫣却来一句:“啊?他送什么了?我怎么不知道?”
搞得人哭笑不得。
如今结婚快要半年,终于,俩人手拉手,要一起踏进蒋家的门槛。
蒋父拿出一副老丈人的姿态,老神在在往沙发上一坐,心思早就扑到那院门上去了呢,面上却还在那里一口口嗦着顶好的金骏眉。蒋母趴在窗户上,老远就看到俩人的车出现在小路口,“诶——诶——”的叫着,赶忙往楼下去奔,给两个人开门。
“妈——爸——”蒋嫣从车上跳下来,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拿,只把小跨包往肩上一甩,朝着蒋母就奔过去。
陈力从驾驶座出来,先把后座门拉开,又把后备箱打开——那一大袋一大袋的东西,看着隆重的比从前给聘礼的时候都要更多更夸张。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入赘搬家。
陈力平时声音浑厚低沉,今天叫起那一句“爸、妈”,一如既往的洪亮真诚,但听着,怎么好像又有点颤呢?
饭后,蒋母要留他们:“陈力啊,你们那处老屋子,挺久没人住了吧?这两天,要不就住我们这儿?嫣嫣的屋子都给她收拾好了呢,你们住着肯定舒服!”
蒋嫣刚要应下来说“好”,陈力就在桌下握住她的手,也没理她瞪过来的眼神,倒是少见的要自作主张了。
“爸、妈,我家的老房子最近请人去打扫过了,是能就住进去的。这次回来,想叫蒋嫣给我接的镇上的工程把把关,可能早出晚归,怕打扰您二位休息。”
年轻人要自己的空间,蒋家父母也没有强留。就依依不舍的给他们提上几大兜子水果,也不管蒋嫣怎样说“吃不掉”,就硬要往他们手里塞。
末了,又一再强调:“临回南省城的时候还来吃晚饭啊!”
*
陈家的房子在青石镇的东北处,那里曾经是镇上最好的地段,后来镇子往西扩,这边没有以前热闹了,倒是变得格外幽静。
三层小楼立在柏油路尽头,院墙爬满爬山虎,一看也是有了年头。二十年前,陈家父母还在的时候,做着风风光光的建材生意,房子修的非常气派。高柱顶天、明窗落地,还有个弧形露台,在当年也是镇上的新鲜景儿。
如今房子虽有点旧了,但那结实的底子还是在,延续了老派实用的结构设计,倒并不比新房差上太多。现在瞧着,铝合金的门窗换上了断桥铝,智能家居也逐渐添置上,各处漆色仍然发亮,好多大件儿还是当初的进口货。
蒋嫣看看这儿,摸摸那儿,心想,以前小时候倒是真对这个陈家小子没多少印象。想来也是她搬去南省城读书太早,那会儿他还没长出个形儿呢!
她往那老式立柜跟前一站,陈力的那处就也要跟着立起来。
他小时候成天就知道在镇上疯跑,别的小孩十几岁都懂了招女孩,只有他就爱跟着爸妈削削木头搅搅油漆。等他懂得讨媳妇这回事儿的时候,早已搬出这老屋子。
从来没想过,有这花一样的姑娘,愿意往他待了这么多年的屋子里站一站。
屋里的床是特意新换的,但因动作太重,仍然吱呀作响。
陈力非常喜欢原始的姿态,现在到了这四下都无人的老屋,就更加无所顾忌,像解了绳子的恶犬,显露出自己那点野。
蒋嫣半趴半跪,几乎没怎么换样儿。就一个姿势被堵在那儿,被禁锢的没法乱动。
他从后面抱着她,一只胳膊横在前面,还在不住的把人往怀里送。
“你哪里来这么大力气!”蒋嫣自认为在咬牙切齿,但声音竟染了点愉悦的哭腔。
他是真几乎没收一点劲儿,只想着把人烙在他的屋子里,怎样都摘不走。
不过等晚上陈力再靠过来的时候,蒋嫣说什么都要躲。顺便还在嘴上找了个理由——嫌他这屋子楼层低,太潮,腻的慌。
陈力果然不乱动了,一脸愧疚,说明天就订个除湿器和取暖器,以后肯定很舒服。
“再说吧!也不是天天住这儿。”蒋嫣翻了个身背过去。
陈力张了张口,最终也没说什么。
冬天日头出的晚,天没亮多久,陈力就急着把人从被窝里捞出来,一脸期待的拉着她去见人。
青石镇的南边山上流下一条河,蜿蜿蜒蜒,穿街走巷,如整个小镇的灵脉。如今再也不会有沿河浣衣打水的人,但小河的旁边仍留着些旧时的亭台楼阁,讲着悠远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