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他沿着公园边缘的小路,蹒跚地走向记忆中离这里最近的警局方向。
路灯的光线昏黄而稀疏,路过一家24小时便利店时,明亮的灯光和食物的香气从里面传出来,匕诺透没有停留,他只想尽快穿过这条街。
就在他经过便利店旁边一条狭窄昏暗的巷口时,一阵压抑的、带着哭腔的痛呼和咒骂声猛地传入了他耳中,让他脚步猛地一顿。
“小杂种!走路不长眼睛?!”
“老子的新衣服!刚买的!全被你弄脏了!”
“打死他!看他下次还敢不敢!”
“呜……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啊!”
这声音……是那个男孩!
匕诺透顾不上腹部的剧痛,转身踉跄着扑在巷口。
昏暗的光线下,他看到刚才那个男孩正被三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围在墙角。
男孩双手抱头,蜷缩在地上,痛苦地呜咽着,旁边散落着两块廉价面包、一个空牛奶瓶、几块沾染了污泥的纱布和一个被踩扁的消毒水瓶子。
其中一个男人胸前衬衫上沾了一大片白色的污渍,正暴怒地用穿着黑色皮鞋的脚一下又一下地踹着男孩伏在地面的脑袋。
这一瞬间,匕诺透仿佛看到了那个在贫民窟被一对衣着光鲜亮丽的男女按在地上拳打脚踢的自己,极致的愤怒瞬间压倒了身体的剧痛和虚弱,他拔出腰间的剪刀,冲进小巷。
“谁他妈……”一个西装男刚回头,一把锋利的剪刀直接把他的喉咙戳了个对穿,没说完的脏话被堵在喉腔里,那人吭哧了两声,倒了下去。
另外两人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和同伴的惨状惊呆了,匕诺透眼中燃烧着疯狂的怒火,如鬼魅般的身影在两个男人之间穿过,只见数蓬鲜血飞出,两人身体缓缓软倒在地。
然而,强行催动重伤之躯爆发力量的代价是惨重的,匕诺透只觉眼前一黑,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
他踉跄一步,靠在冰冷的砖墙上,剧烈地喘息着,腹部的伤口在刚才激烈的动作下彻底崩裂,温热的鲜血汹涌而出,剧痛如潮水般席卷全身,几乎要将他吞噬。
“大……大叔!”男孩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自己的伤痛,惊恐地看着匕诺透身下迅速扩大的血泊。
匕诺透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阵压抑的咳嗽,更多的血沫从嘴角溢出。
他靠着墙,身体一点点滑落,最终无力地瘫倒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视野开始模糊,意识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他能感觉到生命正随着鲜血快速流逝,身体一点点变得冰冷、沉重。
他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那个吓坏了的男孩,想让他快走,但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
月光吝啬地洒进巷口,照亮了他身下那滩迅速蔓延的鲜红。
透过男孩惊恐含泪的脸庞,匕诺透仿佛又看到了贫民窟里那个瘦小的、在垃圾堆里翻找的流浪儿,看到了那枚掉落在地的精致钱包,看到了捡起钱包怯怯地喊住了前面那对男女、伸出手想要把钱包归还给他们的自己。
他看到那二人像看见什么恶心的脏东西一样的眼神,看到自己在暴打和谩骂中无力蜷缩在地面。
他看到自己捡起地上不知谁掉落的剪刀,用力向后挥去,女人漂亮而狰狞的面庞变得支离破碎。
那是他这辈子吃到的第一顿饱饭。
可最开始,他想要的甚至不是一句谢谢,只不过是堂堂正正地,被当成一个“人”而已……
终于……结束了……
男人沾满血污和尘土的身体静静地匍匐在阴影与月光的交界处,喘息变得越来越微弱,那双曾经锐利凶狠的眼睛流露出一丝疲惫和解脱,缓缓闭上。
然而就在这时,不知道是不是濒死时的错觉,他似乎嗅到了一股浓郁的食物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