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芾连连点头,拢紧了衣领。
唠叨完这些句,洛芾似乎也从方才的情绪中剥离出来了,乜南星试探着问:“是不是心情不好?”
洛芾闻言底下头,故作轻松的随手折断一支小径旁的花茎。
“我从前总觉得自己是个天才,今天突然发现,我原来也这么平庸。”
“怎么会这么想?你可是少年扬名。”
永熙十五年,沅阳陆府举办春日宴为即将进京赶考的学子送行,席上众学子高谈阔论,九岁的洛芾以一篇《精兵策》惊艳四座。
当日学子中有一人在当年的科考中高中探花,受职兵部,因得《精兵策》的启发,上了一本整治禁军的奏章,圣上看了大为满意,得知策论是九岁小儿所写更是百般惊叹,洛芾也因此扬名。
永熙十七年,皇帝诏令各地藩王觐见,洛芾随父一同入京,皇帝命人举办比武,以此检验各州藩王练兵的成果。
到沙盘推演的比试时,南州的将军迟迟不至,洛芾自告奋勇代南州出战。
对方见她是个孩子根本不放在眼里,大意轻敌的后果就是被洛芾连下三城输的彻彻底底。此事之后谁见了洛珩都要吹捧一句“靖南王后继有人”。
乜南星替她回忆起自己的“丰功伟绩”,“若这也算平庸,那天下岂不尽是痴傻之人?”
“策论也好,沙盘也罢,终归都是纸上谈兵。”洛芾摇摇头,“朝堂不是策论,战场也不是沙盘。那里都是人,各怀心思的人。但我的策论上没有党派林立,沙盘上也只有三十六计,我还从未真正的某算过人心。”
“可人心,本就不该被用来谋算。”
洛芾突然笑起来,“舅舅一定会喜欢你。他一心要做孤臣。”
“孤臣不好吗?”
“当然好!”洛芾的眼睛亮起来,“我也要做孤臣,做直臣。我还要让大成,至少是我治下的官吏都做孤臣,一心只为圣上,为百姓。”
乜南星盯着她闪亮的眼睛,仿佛见到了星星。
“我相信你,你一定能做个好王。会万世称颂。”
洛芾被他一句话哄得眉开眼笑,“后人怎么说就随他们去吧,可眼下有桩麻烦不解决,我就要臭名远扬了。”
乜南星没明白她的意思,第二天一早到璇玑阁也只遇到了苦着脸背书的洛怀柏。
他还在疑惑怎么住在一个院子里,洛怀柏何时出的门他竟丝毫不知,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半夜就被洛芾揪过来背书,昨日说的“背不出来不准回去”一点儿也没哄人。
早膳都没来得及吃的洛芾正忙着一家家串门。
凡是前几日被洛芾斥责过的官员,在这天早上都迎来了负荆请罪的沅阳郡主,被罚的俸禄也都尽数奉上,为表歉意投其所好的礼物,也都送到了他们心坎上。
梁培一眼认出,洛芾送他的礼是洛珩最爱的一方砚台。
洛珩刚得这方砚时恨不得日日睡觉都要抱在怀里,他讨过几次都没要来,这回竟就这么轻易的得了。当下拿着就去找洛珩显摆。
洛珩对宝贝女儿拿自己私库里的东西去送人情这件事还一无所知,听梁培问起砚台还信誓旦旦地说:“这砚我死也要带着陪葬,你就别惦记了。”
没想到下一秒梁培就从身后拿了出来。
洛珩还以为他也得了方一样的,张罗着让洛楚到库房把他的也拿来。这位打小就跟在他身边、最是忠心耿耿的管家这才告诉他:砚台被洛芾一早取走了。
一并取走的还有他珍藏的书圣真迹、失传孤本、前代瓷器,连地窖里的好酒都没被落下。
“虽然大王破了些小财,可郡主实打实得了人心啊。”梁培看热闹不嫌事大,“想开些,不就是花你的钱收买你的人吗?不过是些许小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