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的孟文君则顿了顿,执笏出列。
“陛下容禀——”
他声音清润,语气温和道:“长公主金枝玉叶,自幼习得琴棋书画,通宵歌赋诗词。纵有惊世才情,在朝堂政事上总需时日揣摩。”
孟文君出身吴郡孟氏,年不及弱冠时,便以文采斐然被推举入朝。几年时间顺风顺水,官至御史大夫。
此时言辞恭敬有礼,护着皇家体面,又暗暗点了点乔知意往日给小倌写诗的行径。
他抬眼望向乔昭,眸光温和却坚定:
“臣斗胆进言,不如先请殿下旁听朝议,待熟悉政务后,再行垂帘之权。如此,既全了殿下辅政之心,又不失朝廷体统。”
“陛下以为如何?”
孟文君句句属实,又不失偏颇,提议在旁人看来很是中肯。
乔昭听后却脸色一沉:“皇祖母在此之前也未涉足国事,她能听得,皇姐怎么听不得?朕都已经答应好了,孟御史可是要让朕出尔反尔?”
小皇帝脾气不好,一旦被人驳了意见,不高兴的情绪就明晃晃的写在了面上。
寻常官员此时已经扛不住压力跪下了,孟文君只是俯身,手稳稳执着玉笏。
“殿下自然聪慧绝伦,但譬如调兵遣将、赋税徭役等朝堂实务,皆需经年累月之功……”
他将原因理由掰开来称述,听得乔昭小脸黑压压的。后头的官员战战兢兢,心里替孟御史捏了把汗。
见他还要往下讲,乔知意赶紧拦道:
“皇弟莫怪,孟大人也是有心。”
她将乔昭安抚下来,话顿了顿,看向被她打断发言的孟文君,略做思考后,指尖轻点案面:
“但少有人知,本宫七岁便随先帝观政,十岁批阅过边关军报,如此算算时间,孟卿可还觉得,本宫不懂朝政?”
在一旁默默听着的牧高轩抖了抖胡子。
当年长公主被先帝抱着的时候确实批过,但决策是先帝定的,朱批也是先帝把着她手写的,这能算?!
孟文君听后,眉眼间也浮现一丝疑惑。
他抬起身,视线掠过正中央的小皇帝,直视向帘后倒映出的女子身影:“殿下既通政务,那微臣近日心中有三处困惑,斗胆请教长公主。”
这便是想要考她,还没给任何时间准备。
乔昭轻嘶口气,心中对孟文君不悦,但见乔知意没说什么,便自行压了回去。
正一品大臣对公主发难,着实少见,还没被第一时间勒令压下去,让后头的官员愈发好奇起来。
乔知意起身,站于帘后。染着蔻丹的手指伸出几根,朝下方比了个请的手势,缓声应道:
“孟卿既已相询,本宫自然作答。”
她语气自信,朝中大多人却不信这位平日里娇生惯养长大的长公主真能说出些什么。甚至觉得孟御史今日这番行为,有些钻牛角尖。
左右不过是女子听政,换了个对象而已。
就像先前太皇太后垂帘听政,若无发生大事,平日里的决断也是由小皇帝和众一品官员商议后定夺。
而长公主如今不过豆蔻年华,估摸着也就图个新鲜,上朝这种苦差事,必然是坚持不下去的。
孟文君坚持,他略一思索,便想到了合适的题目:
“《贞观政要》言: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若今岁江北旱蝗并起,百姓流离,长公主认为:朝廷应当先开仓赈灾,还是先整饬吏治以防贪腐?”
他身为御史大夫,监察百官是本分,最先提出的问题也划分在自身熟悉的范围内,没超纲太多。
帘后的人沉默下来。乔昭探头往那处看,不免得有些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