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府总管赵沿听得下人回报说“公子到了”,便命人点上灯烛,布置好晚膳,随后遣散所有闲散,单独留下自己在暖阁候着。
没多久,赵谨和王玉宗就穿过檐廊走入内院。
王玉宗进了暖阁不多久就喊热,脱掉紫狐软裘,又解勒帛脱外衣,最后只剩一件银灰色缎面里衣。
赵沿捧了热水上去予他净手。
赵谨只脱了外罩的锦袍,随手搭在衣架上:“仔细别受了凉,这罪当我可担不起。”
王玉宗净完手后抓起一旁的热帕,擦了擦颈项内捂出的细汗,对赵谨方才的话置若罔闻,环视了一圈暖阁,说道:“我上一次在这留宿想是三年前了吧!”
这暖阁地下、墙内皆有火道,内顶由红松架起梁檩,云雷纹上雕有卧病求鲤、亲尝汤药等儒孝典故,墙上支着几盏鹤形灯座,椒泥虽是新糊的,但无绘饰。为了防火起见,屋内连帷幔都无,敞敞望去,只有一套朱红楠木书案座椅,旁边放了个摆放书籍的低矮书几,以及一个摆放着棋盘的棋榻。
赵谨回道:“无甚稀奇,一直没有大的变化。”
王玉宗细细观摩两面墙壁,却否认说:“不对。”
赵谨道:“哪里不对?”
他寒暑都会搬来暖阁住,他还不知道这里有没有什么变化?
王玉宗双手抱着胸:“你墙上的字画都不见了。这里以前分明挂满了你的字画!”
这倒也是……
赵谨在桌旁坐下:“儿时的拙作,俗笔庸墨,登不得台面。”
赵沿在旁悄悄问道:“公子,是否要备酒?”
王玉宗抢先伸了手拦在赵谨前面说:“备!当然要备!备你们赵府最好的酒!”
赵谨面色淡淡地将他手捉开,说:“不备。”
赵沿只能又望向王玉宗,面上一副为难的谄笑。
王玉宗好兴致地跟着赵谨坐下:“好好,不备不备,小谨说不喝就不喝!”
赵沿见两个主子达成了共识,内心终于如释重负,悄悄退下。
王玉宗笑眯眯地看着赵谨为他布筷:“小谨果然还跟以前一样,什么事情都做得周全。”
赵谨停了手中动作:“你也当记得自己当年说的话。”完了,给他他盛了碗羹汤推到眼前,“酣酒误事,当年还是你说的。”
“我不过高兴了方小酌几杯!”王玉宗挑起银匙品了口那羹汤,赞道:“雪蛤、百合滋阴润肺,马蹄、笋尖清热下气,还炖有天山雪莲子、鲜嫩豆腐,玫瑰露佐味,确是久居暖阁、祛火敛阴的头道佳品。我前几日正巧有些咳嗽,这道甜羹再合适没有了!”
赵谨望他两眼:“那你今日是极高兴了。”
“探到大名鼎鼎军器监监卿江荨江大人爱女的虚实,怎能不高兴呢?”王玉宗用筷子支着脸,两眼望着房顶,“据说她是她父亲亲授的。”
“如若果真不是你碍于旧识,给她放了水,那她当得起灵秀冠绝四字。”王玉宗道,“江荨也确实教女有方嘛!”
赵谨一边吃,一边静静听着,未于置话,忽而又被他拉了下袖子。
顺着王玉宗的手指往前望去,又听他道:“我记得,那个地方,以前你挂了一副奇巧的画,偌久都不肯摘了,现今怎么没了?”
赵谨拍掉他的手:“你自己不都说,以前上面挂满了画?”
那么多画,谁记得是哪一幅……
“哦……”王玉宗故意拖长语音,一副了然于胸的自得感,“只是小谨儿时的拙作罢了,登不台面!”
“小谨拙作虽然多,我却独独记得那一副尤其优秀呢…”王玉宗一番思索后,绘声绘色地描述起来:“画的像鸟不似鸟,像鸡不似鸡,形神俱无,还有一个奇怪的鸟笼子罩在外面。”
末了,叹息一声,继续取笑道:“我们定安有名的丹青雏凤赵二公子,当时还极当是个宝贝,我想帮他润色润色,添涂了几笔,却反遭了顿打!”
“是吧,赵二公子?恩?”
良久,赵谨只回了句:“若是挂到现在,那不得再得你添几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