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她停下来喘了会气,微微咳嗽几声,对灵芸道:“芸姐姐,给赵谨上杯茶来罢。”
灵芸知道是江芙在支开自己,只能沉默着将门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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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灯座上的烛灯,近乎掌齐,室内已明亮无比。
赵谨看到围着墙壁摆放的三四座书架及上面摆放的各式机巧制具,还有一座挂放了行色各异兵器的武备架,屋旁一个角落里堆满了制造这些机巧、军械的斧锤规尺等工具。
还看到这个屋子的窗缝都用纸细细糊过了。
但跟之前王青梧看到的不同处是,江芙现在的书案极整洁,上面只铺了些纸,搁着一座笔山,余者只摆着一个琉璃罩子的鸟笼。
鸟笼里面一只木制的翠鸟站在竿子上,不停抬头、低头,似在不停啄食饮水一般,那翠鸟羽色鲜艳,眼珠能随着起落一眨一眨,活生生跟真的一样。
江芙撑了身子艰难坐下后,抬臂指了左前方一把椅子,对赵谨说:“你坐罢。”
赵谨坐下后,犹豫了一会,忍不住问:“你得了什么病,怎会这般严重?”
江芙回避这个问题,顿了一会,反说道:“谢谢。”
赵谨知道她所谢为何,亦停顿许久,回道:“那些解析是你三年来自己所悟,勿需谢我。而且秦浦云入读章麟已近十年,这十年他本有无数时间参悟《算经》的解析,但是他既没有,输了便也是应当的。”
“何况你还只有八岁”,这句话赵谨按了不语,因为三年前,他就领教过江芙有多不服气别人说她小。
赢了便是赢了,输了便是输了,与是男是女、年大年小或者旁的干系都无关。
江芙右手执着那支笔,却久久停着:“若不是你出的题与当年赵伯父对你我出的题一样,我也断不能这样轻易胜了那秦家公子。”
三年前在赵家府宴后,赵沛想考较一下自己的幼子与江芙,随手拿了一本《算经》,挑了几个条文让他们在规定时间内默写出来,并附上自己的解析。
江芙将原文都写出来了,解析却是差了些,而赵谨的纸却空白一张、一题原文都未写。
赵谨奉了命将江芙带下去玩耍,在他的暖阁内,江芙问他为什么一题原文也不写,他回说“背默这些经文倒也容易,但若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便是背了写了,也是照本宣科、鹦鹉学舌,算不得领悟,你还小,可能还不大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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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番话听在江芙心里,却是含沙射影、指桑骂槐,她顿时觉得不忿、不服。
于是,她提出与赵谨比试制造机巧。
赵谨虽然不理解这小小的女孩为什么一下恼了,但也好奇她能做些什么机巧,说了句:“你先画了看看?”
书画自来是江芙的弱项,她又觉得受了刁难奚落,更加气恼,便执了根笔在纸上乱画一气,画的鸡不似鸡、鸟不似鸟,又随便圈了个罩子在外面,指着说:“这是饮水鸟,自己能低头饮水啄食的,灯会上卖五两银钱一个,你这么见多识广,当是见过的,你会做吗?我们便来比试做这个!”
完了后,如同下完战檄一般,她气鼓鼓地带着她的下仆走了。
几日后,那下仆果然捧了只木头鸟过来,与他说:“我家小姐已经将饮水鸟做出来了,只待罩上罩子便好,她问赵公子你的呢?你若做好了,便让我带回去给她瞧了,你若真做的好,她自然也会服你的!”
骄傲的口吻与他的小主人如出一辙。
赵谨一时无语,先不说他根本不会做什么机巧,便是会做,之前也没答应与她比试吧!
但十一岁的赵谨也不愿就此被看轻了去,就拿了那小仆手上的鸟,说了句“稍等”,而后回了自己书房。
他给那木头鸟上了些颜色,让它看着更为生动些,这样便能分得清是鸟是鸡了。
至于比试制作这机巧?他一不擅长,二未应允,输了便输了罢!
那小仆手里拿到被绘饰过的木鸟成了一只活灵活现的翠鸟,一时惊得说不出话。
事后赵沛曾问他,你明明《算经》背诵得极好,为什么与江芙比试时却一题都不写?
他回答父亲说:孩儿虽然能背了,但许多条文知义不明、释意不清,日日思量便好,何须写了?何况小芙还只有五岁,我与她比试,不是以大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