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发现整个府邸安静地如同一片墓园。路上遇到的丫鬟小厮身穿素白丧衣,仿佛都看不到她一般匆匆行走。
前面是是临时布置的灵堂,惨白的丧幡从梁顶垂落,寒冷的空气中弥漫着香火纸钱的味道,一口漆黑的棺木停放在正中央。
雪还在下。
刚才的声音清晰起来,崔玉窈听出了是一直跟在谢辞安身边的左膀右臂季方,“世子,偷取夫人首饰的丫鬟已经打发出去了。”
“嗯,知道了。”跪坐在棺木前的那道瘦削身影淡淡道,语气阴鸷,“吩咐下去,夫人住过的玉竹院一草一木都不要动,保持原样每日打扫干净便可。若再有违者,可不会有机会活命了。”
“是。”季方应声却依旧站在谢辞安身后,没有离开。
“还有何事?”谢辞安问道。
“这……是从去年就开始寻找踪迹的孙思芪孙神医在京郊义诊,前不久已被亲卫请到别院小住,不知世子是否还要见一见。”季方艰难开口。
即使世子不曾说过,看这情形季方如何不知寻找孙神医是为谁诊治,现下需要医治的人已经不在。消息拖了这么久,即使要触霉头也不得不报了。
“不必了。”谢辞安缓缓闭上眼,心中一阵绞痛,如果,如果能再早几日……如果他对她多些关注,是不是就不会有今日的结局。
“世子殿下,”季方声音沉重,犹豫着开口,带着小心翼翼地试探:“属下斗胆,夫人已去一月有余。这般停灵于府中,拒不发丧,实在有违伦常。”
谢辞安背影一僵,攥着纸钱的手骤然收紧,火盆将最后一把纸钱燃尽,季方也未等到他的回复。
“殿下!时不我待啊,因着您悔婚之事,尚书府那边诸多不满。朝中太子又联合群臣多番弹压,世子还需尽早振作应对危局。”季方撩起袍角,跪伏在地面,额头触地。
“况且,夫人也需要入土为安呐。”
话音刚落,空气仿佛凝滞一般,窒息般的寂静无声蔓延。
“入土……为安?”谢辞安缓缓转过身,声音嘶哑阴沉,那双从来都波澜不惊的冷漠眼睛此时布满血丝,死死盯住跪在地面的季安。
这时崔玉窈终于看到了那张阔别多日的面孔。
仅一个多月,曾清冷矜贵的世子便已透着形容枯槁的样子。曾经精致繁复的华服穿在身上显得空荡荡的,宽大的袖口下,露出的手腕嶙峋地吓人。
整个人消瘦苍白。最让崔玉窈惊讶的是,以前如暖玉般无瑕的面庞上有一片不小的烧伤疤痕。
那道疤从衣领蔓延而出,覆盖半边脖颈,一直攀爬至右耳处。就像上好的绸缎被一刀划破。可惜了。
崔玉窈心神摇动,满腔不解,这时一阵北风卷过,崔玉窈头顶的枝桠晃动着簌簌落下积雪。
“谁?”谢辞安视线猛地调转,紧紧盯着院中黄松下崔玉窈站立的位置。
目光似乎在看崔玉窈,又似乎透过她看向别处。
崔玉窈心下骤然一紧,眼前的画面摇晃扭曲。
渐渐地,崔玉窈感觉到有刺目的阳光照在身上,寒冷的冬日不再。
“小姐,小姐?”绛雪的声音好像隔着一层膜不太真切。
“小姐你千万别吓奴婢,不会又发烧了吧?”绛雪焦急地说着,一边把手放在崔玉窈额头上试温度。
崔玉窈猛然惊醒,抬手抓住绛雪的手,嘶哑道:“无事,睡觉魇住了。”
冷汗已经浸透寝衣,冰冷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崔玉窈平复好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心跳,缓缓呼出一口气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