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濯灵做了一个梦。
梦中有小小的江濯灵,还有面色阴沉的江明月和手足无措的赵继业。
她那时只有五岁,正是贪玩的时候,骤然间随父母进山隐居,怎么都不习惯,日日闹着要回镇里。
“我要回去,我讨厌这里,这里没有糖人,没有大黄还没有小花,我要回去,我讨厌这里!”
江濯灵从小就知道,只要她一直哭,赵继业就会对她妥协,这次也一样。
但赵继业却说什么都不肯带她下山,甚至找来了江明月。
江明月看了她一眼,江濯灵就息声了,但仍然小声地抽噎着,眼里挂着两泡泪。
“阿娘,对不起,江江错了。”
她边说边哽咽,江明月别过了头不肯看她,赵继业心疼的眼圈发红,一把抱起她,小声地哄着她:
“江江不哭哦,山北搬来一家阿爹的旧识,他家中有一子,名唤清一,和你一般大,阿爹带你去找他玩好不好!”
赵继业牵着小小的江濯灵走了好久的山路,山南山北相隔甚远,江濯灵走到一半就累了,但还是紧紧地跟着赵继业。
她太想要一个玩伴了,自己一个人好孤单,就是每天都要翻山越岭去找她的新朋友,她也愿意。
明清一和小花一点都不一样,小花瘦瘦的,他胖嘟嘟的,眼睛又大又圆,小花会笑话她,但明清一会拉着她的手,和她说:
“我不怕累,你在家里等我就好,我每天都会来找你的。”
小小的江濯灵笑弯了眼,奶声奶气地说:“谢谢你呀,明清一!”
明清一也对着她笑,可是笑着笑着眼睛就流出了血泪,血泪缓缓地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流到了他嘴角,他张开嘴,那血就流进了嘴里,把他的牙齿染的艳艳的红。
“我好疼啊,江江,疼死我了。”
江濯灵的眼睛剧烈的抖动,额角渗出冷汗,嘴里小声地念叨着什么。
忽然,她开始猛烈的挣扎,嘶哑地喊了一声:“明清一。”
她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地是熟悉的帐顶,是了,这是她的卧房。
然后呢,为什么心中会如此空荡荡地,她不解地用手捂住自己的胸口,是生病了吗?她的身体很好,极少生病,难道是昨日去无名溪取鱼的时候,着凉了?
溪水?
江濯灵顿住,溪水?
无名溪、青鱼、昭王、婚事、密林、还有箭,划破空气而来的,带着铁锈味的箭,冰冷的扳指和粗粝的皮革味。
一连串的记忆像潮水一般涌来,压地她几欲窒息。
江濯灵猛地起身,连鞋也来不及穿就光着脚下床开门,在门口撞上了听到动静匆匆赶来的江明月。
江濯灵双手抓住江明月的胳膊,语无伦次地问:“明清一,明清一怎么样了,他在哪儿。”
江明月哽咽着说:“清一没事,他是嘉王的表弟,殿下不会对他怎么样的,嘉王来信,让殿下送她回京。”
她上下打量着江濯灵,看到她赤足而立,心疼地说:“倒是你,怎么光着脚就出来了,快躺回去,不要着凉。”
听到明清一没事后,支撑着江濯灵的那股气就散了,她抓着江明月胳膊的手无力地下滑,江明月伸出手抓住她的胳膊,带着江濯灵的身体靠在她的身上。
她的衣服上有熟悉的皂角味,江濯灵把头倚在她的肩上,轻轻地说:“阿娘,你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