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被教育着族长不能露怯的姜觅,要很用力地紧咬着下唇,才能止住自己的呜咽声。
时间一点点流逝,姜觅紫红的手指有了知觉,手背能感觉到他指腹的粗糙触感,渐渐地,整双手都暖和了,承归说:“逝去的人去了远方,活着的人好好珍惜生活。”
姜觅闷着声音说:“走吧,我好了。”
承归点了下头,很自然地拉着姜觅的手,往山坡上方的茅草屋方向走去。
马蹄印、车轮印,人的脚印,统统都不见了,大地一片惨白,宛若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养鱼小子,和身着靛青斜襟袄的妇人站在一处树林里说话。
“小子,你怎么连帽子都不戴一顶?”妇人解开系在自己头上的淡粉色围巾。
小子红着一张脸摆摆手:“我一点都不冷,婉娘!山下来人了,听说还是不好,所以只给了点土豆萝卜白菜,不过我机灵,找他要了一匹马。”
“他人呢?怎么不进来见我们。”
被唤作婉娘的人动作一顿,解开了一半的围巾被寒风卷起,一直半包着的面孔露了出来,眉心的一点红痣惹人注意。
姜觅不可思议地说:“姨婆。”
那头自然没有听见。
小子回答:“他好像很忙,找我要了个坛子就走了。”
“这样啊……”婉娘轻声说,任围巾随意地搭着,沉吟了一会儿,认真地开口,“我知道了。这件事你先不要告诉其他人,只说山下形势有所好转,有人送了点吃食,马留到我们实在没吃的了再杀。免得有人知道了,觉得没希望,身体更加撑不住。”
“娫娘那里要说吗?”小子问。
“我会跟她说的,你不用管。”
小子不喜和娫娘打交道,高兴地应和:“好嘞!那我回头收拾吃食了先!”
小子年幼,飞奔的步子轻快,驻足的婉娘温柔地笑了下,将被风吹乱掉的鬓发理理,重新把围巾包裹好,系上绳结。
彼时正值日落,斜阳即将隐没低矮的山头,看到了这一幕的婉娘,转了个弯,向着太阳落下的方向走去,直到道路的尽头,她停下脚步,一动也不动地望向最远的西边。
承归见姜觅想动,“不去看看吗?”
“她没被裹住的时候是想的,但她那样之后,我有点陌生。”姜觅老老实实地说。
“不要留有遗憾,她始终是你的姨婆。”
“你忘了我们既送不了东西,也说不上话吗?我们在不同的时空之中,根本感受不到对方。”姜觅丧气地说。
“你换个角度想,有几个人可以见到自己出生前的长辈?这是很珍贵的一次机会。”
承归轻轻推了推姜觅,顺手拍掉她袖子上沾着的残雪。
雪地难行,每一步都得坚定而缓慢,等两人站在姨婆背后一步之遥的地方时,太阳已经彻底落山,只留下一点点余光照耀四周。
“姨婆,姨婆……”姜觅叫道。
连续好几声,都得不到回应。
果然是这样。
姜觅叹了一口气,眉目里挤满了失望。
这时,婉娘终于缓缓回了头,眉眼弯弯地对姜觅说:“你来了啊……”
姜觅激动得心快要蹦出胸腔,拼了命地点头。
“阿觅,你终于长大了。”婉娘说。
不知从哪儿刮来了一阵疾风,又迅又猛,没有任何征兆的,天地就倾斜到了一起。
姜觅看向风的方向,娫娘竟不知什么时候,也出现在了婉娘的身边,两人的身形像叠纸一样,被折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