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我祖父说是汉王李元昌早年随手所作,但因没落款也没有加盖印章,这一说法不能探明真假。不过是真是假都一样,我们家不会变卖字画,只做收藏,它们也无需用世俗的价值标榜。”顾无夏侃侃而谈。
孟青又看几眼,她思量道:“不知你是否介意我临摹两幅画,我临摹之后,你把骏马图拿走。这两幅骏马图太过贵重,放在我们店里我不安心,出点岔子,我们赔不起。”
“你能临摹?”顾无夏惊讶。
“我女儿自幼喜欢作画,瑞光寺里的佛像和壁画,她都仿画过,跟真的没有区别。”孟父骄傲地说,“她就是投错胎了,但凡投胎到好人家,她会是一个才女。唉,是我们家拖累了她。”
杜悯听得眼皮子直跳,这话他可太熟悉了。
“口说无凭,杜阿嫂的练笔之作可还在?拿出来我们看看。”林荣说。
“对对对,拿出来我们看看,我们说好才是真的好。”同行的学子们应和。
孟父就等他们这话了,他把他今早从阁楼里抱下来的木箱打开,里面装的都是孟青从小到大画的画。
孟青瞟一眼,她没阻拦,她早年因为用不惯毛笔作画的丑画因上潮洇染笔墨已经毁了,能幸存下来的画,是在她制作炭笔之后所绘。
“这是用什么墨作画的?”杜悯捧着一张老牛图,如果他没认错,这画上的牛是他家养的老母牛,胸口磨损的秃毛和癍癞被刻意放大,磨损的短毛和癍癞上的痂纹走向都画出来了。
他仔细回忆,他接触过的墨没有这么坚硬的,用墨锭也画不出如此纤细的痕迹。
“不是墨,是炭沫压制的炭条。”孟青解释,“你们随意看,我去后院临摹骏马图。”
“我们也去。”顾无夏担心他的藏画会被损坏,他得去盯着。
恰好孟春回来了,孟父安排孟春守店,他抱着木箱陪他们去后院。
纸马店前面是铺面,后面是个不大的小院,小院通向一栋二层高的阁楼,孟青就是在这里出生长大的。
杜悯进来看见孩子的尿戒子,他心里一个咯噔,在看见竹床里睡的小儿时,他要被吓晕了。他拧紧眉头,问:“二嫂,你怎么能把望舟带到这儿来?这、这铺子里堆放的都是明器,周边也是明器店,来往的客人还多是带孝的!小孩身弱,你就不怕冲撞到什么?”
“你也不看看我们是在哪儿,山上就有寺庙,庙里供奉着佛祖,还有高僧坐镇,哪有不长眼的脏东西敢往这儿跑。”孟青是胎穿,她是相信人有灵魂,死后会投胎转世。但她小时候没见过鬼,接触丧葬行业的东西,她也没遇过邪门的事,只能归为是瑞光寺在此镇着。
孟父不高兴,他粗着嗓门说:“我在这儿养大了两个孩子,也不见冲撞过什么。”
杜悯懒得跟无知的人辩解。
“爹,你给我搬张桌子来。”孟青打岔,她又跟顾无夏他们说:“你们先看着,我去阁楼上拿纸笔。”
孟家父女俩都走了,林荣走近问:“杜兄弟,你家怎么跟这样的门户对亲家?”
“我二哥二嫂两情相悦,我爹娘没有门户之见。”杜悯一副若有其事的模样。
林荣意味不明地笑一声,“看来我听说的消息不真,书院里竟有风言风语说你二哥娶个商户女是为给你攒上京赶考的路费。”
杜悯抬眼看他。
其他人专心致志地看孟青的画作,专注的样子堪比听大儒讲学,对外界的动静充耳不闻。
“既然是风言风语,当然是假的。”杜悯摇头笑一声。
孟父搬桌子过来,他问顾无夏:“顾学子,我女儿画的画还不错吧?”
顾无夏回神,“不错,这种画风我头一次见。”
孟青从阁楼上下来,她拿一沓黄麻纸,手上握着一杆陶管笔,她把骏马图铺开,观摩一阵后在空白的纸上落笔。
在场的人聚过来,绕桌一圈看她作画。
孟青最先画马身,再细画马腿……最后是马首。
半个时辰过去,孩子睡醒了,孟青撂笔,她抱孩子上楼喂奶。
顾无夏拿起她的陶管笔,笔身又短又重,手感跟毛笔相比差远了,但他留意到一个优点,这种笔写字不用频繁蘸墨。
“陶管里面装的是什么?”林荣问。
“像是炭条。”顾无夏又仔细看看,他疑惑道:“炭条是如何恰好塞进陶管里的?”
其他人看向杜悯,杜悯摇头:“我不知道。”
“这东西前所未见。”顾无夏把陶管笔递给林荣,林荣看过之后再递给其他人。等递到杜悯手上,他也握着笔在纸上写个字,落笔滞涩,字形难看无风骨,他顿时没兴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