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小时后,母子俩回来。
林泽兰眉头深锁:“瞧着是不对劲,这些年树砍得厉害,地下没根系扎牢土,要是下几场大雨,真有可能出事。”
她说的话和林桑榆的话,分量截然不同。闻言,林梧桐急了:“那可怎么办?”
林泽兰:“我再去和村长他们说说,要是他们不信,就去趟城里。现在城里当家的是解放军,比原先那些个官老爷在乎老百姓的命。”
若没事,不过是出个洋相;若有事,那真是活生生的人命。
说完林泽兰转身离开。
林桑榆如释重负,万幸一家都是靠谱人,要都严家人似的,带不动,真的带不动。
不知道林泽兰怎么说服的村长,村长随她一起坐马车进城找人。找的不是别人,是之前来过村里的秦四海。
县城和平解放,政府官员没怎么清算,林泽兰不信这些人,就是一群政治投机客,她更相信部队。正好之前林枫杨还秦四海钱的时候,他留了地址,说有事可以找他,部队会在县城驻扎一阵维持治安。
那就是他了,大小是个军官,看着人还不错。
再回来,马车里多了一位戴着厚厚眼镜的中年男人,是一位地质专家,姓魏。
魏专家冒雨上山查看情况,脸色越来越凝重:“这一片地势呈树叶状,易汇水,加上砍伐严重,水土缺少固定,很容易形成泥石流。你们看地面已经拱起来,下面的土很松,一旦有大降水,很危险。”
他摇了摇头:“这雨再这么下下去不好说,我的建议是转移村民以防万一。泥石流这种地质灾害,发生的很突然,偏偏破坏力强,一旦发生,再想跑就来不及了。”
村长抱着侥幸之心:“要是不下雨是不是就没事?”
“这时节,雨还有的下,”魏专家话锋一转,“但也不是说一直下雨就肯定会发生泥石流,只能说概率很大。”
秦四海腹诽滑头,这是在撇清关系,毕竟转移一个村庄不是小事,他能独善其身,自己却不能。
来之前领导把决定权下放给了他,毕竟灾难不等人,来回报告得浪费不少时间。
他斟酌片刻,下了决定:“村长,你去通知大家准备转移。小黄,你去叫人来帮忙。魏先生,麻烦您选个安全的地方,我们好扎帐篷安顿村民。”
魏专家如释重负,连声道:“好的好的,刚才来的路上,我看到一块地方……”
林泽兰赶紧回家,转述了情况:“把东西都整理起来。”
一家人立刻开始行动。
其实倒没必要这么紧张,离林梧桐生日还有七天。
只是林桑榆不能说也不想说,严锋还应该回来呢,可现实是没回来。
躲灾这种事,赶早不赶晚。反正留家里也睡不踏实,总怕万一,还不如早早转移。
正忙着,外面敲锣打鼓热闹起来,村长宣布连夜转移,质疑的声音层出不穷。
程家人跑来问:“真要来那个啥子泥流?”
林泽兰便说:“专家说的还能错,人家可是国外留学回来的。反正解放军会安排,咱们听话就是。”
程家几个表兄弟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和一包包的东西,瞬间紧张起来,他们家还啥都没收拾呢,赶紧往回跑。
村里子乱成一团,着急发慌收拾东西的和慢手慢脚懒得动的吵,家里人口多的为着你打包了我们这房的东西吵,不想折腾的和村长吵……
林家当真是一股清流,东西都收拾好了,安安静静等部队来告诉他们转移去哪儿。
大部队赶来之后,散入各家帮忙,打包的打包,劝架的劝架。
分到林家的军人见林奶奶年事已高还是小脚,忙道:“外面下雨路不好走,我来背大娘。”
“不用,我家有手推车,让我奶坐上面就行。”林枫杨谢绝好意。
车比人稳当,来人便不再说什么,主动拿起重物。
夜色降临,细雨如织。
背着包袱的林桑榆披上蓑衣走出家门,一步步穿过人声鼎沸的村庄。
村里一百二十六户人家,八百七十五口人,那场泥石流过后,十不存一,这回该无一伤亡了,踩在泥泞里的脚步不由轻快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