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迎面横眉怒目,几只手指着她的方向同时大骂:“名门之后,奈何为贼!”
耳朵吵得嗡嗡的。
今日朝会乱哄哄地结束,鲁大成的案子还是没吵出结果。章晗玉皱着眉走出殿外,嫌弃地掸了掸被唾沫星子飞溅上的官袍衣襟。
身后又传来几声低低的咳嗽。章晗玉脚步一顿,无事人般地回身微笑:
“凌相,贵体未愈,本该在家中好好休养。何必撑着病体入朝议事,如此自苦呢。”
凌凤池站在殿外阳光里,初春的晨光映照他清俊疏朗的眉眼,唇色隐约发白,确实病未痊愈、气色不大好的模样。
凌凤池道:“中书郎若听得劝告,激流勇退,今日朝会中无人颠倒黑白,本官自然无需抱病参议朝会,可以多告假几日养病。”
章晗玉嗤地笑了。
“凌相是劳碌命。劝告无用,没法子,只能请凌相保重身体了。”
她毫无心肝地慰问几句,往殿外走出几步,忽地有所察觉,回过身去。
凌凤池站在身后,并未追上来。其人向来定心有静气,年少时也不见轻狂,今日更不会当众追上问话。只眉心微皱着,神色间不甚赞同的模样。
盯她看一阵子,等殿内百官都离开得差不多,才上前两步,开口问询:“今日熏香气味重了。中书郎身子可好?“
章晗玉骤然反应过来,磨了磨满口白牙,挤出一个敷衍的笑:“下官当不得凌副相关怀。小天子似乎受了惊,下官去御书房探望。告辞。“
转身便走。
沿长廊走出大几十步,背后盯来的视线,转过一个直角才不见。
章晗玉收回眼角余光,加快脚步急走几步,抬起自己的袍袖闻了闻。今天的熏香确实用得略重。
本朝士大夫雅好熏香,章晗玉也日日熏香。但她熏香才不是出于爱好,而是有用。
她以女子身伪作儿郎,入朝为官五年了。每到来月事那几天,衣袍间浓郁的熏香气息,有助于遮掩身上隐约发散的血腥气。
今天她身上月事第一日,量不怎么多。但惜罗在家里担心她,把她身上几层衣裳熏遍了香,气味熏浓重了。
为什么惜罗格外地担心?因为她身上的月事出过一次纰漏。
俗话说:河边走多了路,难免会湿鞋。
约莫两年前,她有次临时被召入宫议事,可巧,月事提前来了。
当时也是个开春不久的时节,身上官袍厚重,里里外外四五层,章晗玉倒不怕漏去外袍,只是心里惦记着便坐不住。
那日,她罕见地在议事争执当中落了下风也不计较,草草结束议程,起身去更衣。
凌凤池那日也在场。
两人隔长案正好面对面相坐。
桌上摆放的三足博山炉被她刻意添了两回香,浓香弥漫室内,一群官员被浓郁的沉水香腌得入了味,却还是被凌凤池敏锐地闻到她身上飘散的血腥味。
兴许见她神色有异,对方就隐约觉出不对。
加之她匆忙起身更衣,又更衣许久不回,对方据此推断,她或许被人在宫里暗害受伤,却故意遮掩、伪作无事。
总之,在她不知情的时候,凌凤池悄无声息尾随而来,静静站在门外听了片刻,直接踢门而入,进更衣所查看真相……
章晗玉闭了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