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偷跑”的“偷”字欠缺了些许敬畏,下场理当如此。
风惊幔低眉垂眼的静立在众弟子中的最末一排。任师父如何踱步来回往复,师兄弟师姐妹们均会自各个角度将她遮得严严实实。
她丝毫没觉得这次被抓包跟她有什么干系。横竖再听话也少不得三天两头挨骂的,看这次陪榜这么多人就晓得了。
“《朔天决》可都背熟了?”
盛先生终于问话了。一反往日震怒时的言语凌厉,这语气温柔得叫人后脊背发冷。
弟子齐声应是。
“嗯,不错。都背熟了的话——”先生捋了捋胡子,轻轻的阖了眼睛,“那我就抽背了。”
必然有人带头迈了第一腿。一定是。
当真可恶得紧。被站在前排的师兄弟们干净利落的让出中间一大片位置来,他们四个眼前顿时觉得,嗯,开阔。
“你们几个,谁来?”
这音调,这语气,言词间还带着破天荒商量的余地。
反差大了,入得耳中就叫做阴阳怪气。风惊幔这么想着竟没忍住打了个哈欠,一种令她始料未及的突变却借用了她张大了的嘴巴。
没人怀疑原本不大却努力张成这个样子的嘴想表达的是惊讶。
你们功课那么好,背个那、那什么决能死吗?
殷檀挪动脚步之前还在迟疑,被殷桑憋着笑拉开了。她斜斜的目光隐蔽地向风惊幔扫了过去,轻微启了启唇。
风惊幔听懂了。殷檀想对她说的无非五个字:众怒不可犯。
此时此刻,师父面前站立得最醒目的便仅余一名弟子了。因为不得不醒目。
“那就你啦。背出我听吧。”
风惊幔轻声回道:“我背不出来。”
如此一来,少不得几个不嫌事儿大的弟子等着看她的笑话。
殷桑的表情居然很没良心的同那些人如出一辙。只不过他心下盘算的,是一会儿该如何熄师父的火。
盛先生示意身边的弟子递过《朔天决》的书册给她,“那你念给我听。”
抽背变成了抽念,上苍的好生之德已经坠下凡赏了脸塞进她手里了。
风惊幔翻开书页擎至眼前认真的看着。少顷,轻咬了嘴唇略显勉强地道:“师父,我还没念熟呢。”
……
所以说,骂人还是本本分分的骂更好一些。刻意收敛绝非上策,无论是徒弟,抑或师父。
毕竟,此次差事当真马虎不得。
所谓恶人易当,劣徒难带。若非高墙深院的宫城之内连日来众多宫人噩梦惊袭连连不断,又经还鹰排除了凶邪作祟的可能,谁会将这群不省心的小毛头带在身边平白添堵。
守卫核对了湄汀院的符节,筑梦师们在师父盛先生的带领下被请进了宫城。
稍染了夜色的殿宇巍然静默,明灭之间层层攀绊的未知随更漏移转绵延深广。
以筑梦解梦之术法要决来平息此祸在盛先生看来绝非对症施策,姑且一试罢了。
干嘛要不经意回这么个头呢?风惊幔那张因咀嚼鼓起的小圆脸实在是让她刚刚发完火的爆脾气师父瞬间出戏。方才还绵延深广的忧虑再也找不回状态了。
同为劣徒,如果当真天资愚钝好吃懒做那还就好了,那般资质是闯不出什么大祸来的。
盛先生心下思量着,久悬的一颗心终是不知是否应该轻减舒展些。
若无其事的接过风惊幔塞给自己的点心,殷檀觉得这确实像她能干出来的事儿。这家伙什么时候从茶楼顺出来的?自己竟浑然未觉。
“快吃吧,一会儿开工就没机会进肚了。”
风惊幔眼如两弯新月,笑得桃面似绯,笑得没心没肺。
楚云殿地处宫城西南,位置虽未至偏远也算闹中取静,用于一行大大小小的筑梦师们潜心施术再适合不过。
进得殿来,与掌事官交涉了进驻事宜后,众人方才略有松懈,窃窃议论着整座宫城给人的感觉。
阴气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