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因他喜欢多盘桓些时日也无妨,奈何铁匠铺对于女学徒甚至不若酒肆那般友好。风惊幔的风堪堪惊起幔帐,鼓风箱的风从早到晚的这么拉下来那是非要将人吹上天不可。
斟酌再三,这次记录的文字多了几个:锻造炉,三人行,其中二人五日返。另一人滞留,不作赘录。
如笔记所言,殷桑这是要留下来专心做他的衍城小铁匠了。
殷檀说得没错,修心也是修行的一种,甚至重要之极为其他诸路修行之法门。修行本无正误之说,境之所达,心之归处。
一对筑梦师姊妹花也算锲而不舍其志可嘉。余下的少半条街在二人仔细关联及反复揣摩之下,被一路负芒披苇尽收囊中。
新录曰:仲茴梨园,文堂龙套,二人行,三日返。
又录曰:闻芳斋古玩店,杂工,二人行……
再录曰:药生尘医馆……
“药生尘”三个大字偏偏题在医馆的匾额上,老板的心态还真是好到没话说。药生尘则人无病,不为行医糊口,也可为一种医者父母的祈望。
若非殷檀拦着,风惊幔已经把那块匾额偷摘下来枕着睡了,她说她实在是爱死了这块匾。
明早再挂还给人家嘛这都不行?殷檀只说担心字上留了她的口水店铺怕是要倒霉。
书读的不多,总有坏人想蒙我。
心同此理。执着于霍纤入指给她的这一隅之地,又何尝不是为了圆一名筑梦师的祈望。增进修为,方可以帮助更多她想帮助的人,先前所有付出与之相较皆微不足道。
不畏尝试也不惧艰苦,她只担心自己努力不够而错与机缘失之交臂。也不会因此无意间所获之言患得患失,她深明得故为之幸,不得,或为命定,随缘即好。
殷桑还是归队了。理由是担心近火源太久生怕有一天被烤熟了自己都没察觉。这么蹩脚的借口确实是他的风格。
“喏,就是这了。”
风惊幔依旧抱着肩膀站在殷桑和殷檀中间,个头儿虽落了个洼地但气场却突出半仞不止。
她也不看他们,整条街都已经清扫过了多看一眼怕就要漏了怯。
殷桑拧了拧眉毛,以最轻微的幅度掀开一边的眼角,慢慢地转向殷檀。殷檀则将他的动作原样复刻了一遍,合了眼郑重地点了一下头。
桑:居然信了风惊幔的邪我还真是蠢。
檀:你确实蠢。她若想骗你干嘛自己要跟着以身试法。
桑:一定要搞得这么大彻大悟的有必要吗?
檀:你猜?
对于这种难度的腹诽,风惊幔甚至没必要猜,后脑勺都能听得明白。当然,她方才咽了后半句没说出口的话两兄妹一样听得分明:“就是这了”是因为——实在也找不出第二个地方。
整条街的最末,是一座五进的院落。门前行人纷至沓来络绎不绝,丝毫没有因其所处位置而觉半分冷清。
若无这般人声喧哗,或许也不会显得内心沉寂。从这扇门内走出,她的《西北行记》也将彻底终篇。
此处应有高论。
风惊幔耐心的等着聆听受教,跟殷桑有关的声响就只有肚子里咕噜的那一声。这也行。那至少,殷檀也应该说些什么吧。眼前这尊门面横看竖看,也总不至于没有任何话题可讲那般枯燥无趣。
耳边越是安静,她便越能感受到这份信任的沉重。
得友如此,何其有幸。
风惊幔深吸了一口气,“那就,进吧!”
迈开的除了自己的一双腿,就只余下身侧的两坨空气还留有关于某两只鸟的记忆。
“要走就走下次能不能打个招呼啊先?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