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中的心生怜悯也超出了她的想象。
据说,自己好容易摸进了正殿便一把死死地揪着救星不放。那简直称不上一个“求”字,威逼恫吓或许都比这来得温和一些。
这句据说是她出门时听一名负责晒经文的小道童说的。
她的第一反应只是新奇。经文里写了些什么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哪些文字和表达不会出现在经文里她还是能分辨清楚的。整日里摆弄些艰涩深奥的经文那如此生动逼真不落窠臼的表述又是从哪里学来的?小小年纪一张嘴竟比自己还要夸张,就,透着那么的招人喜欢!嗯。
一段新奇尚未告一段落,道童后面的话则直接打包了一个惊吓给他。
“被抓脏了衣袍都没生气的夜居士我还从来没见过,姐姐你是怎么做到的?”
……
沾了血的指印子确实是自己大意了,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那个,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自己究竟在庙祝的签桌旁抓了个谁。
东西可以乱吃庙祝不好乱认的好吧,被一口一个庙祝的叫着解释一句有那么难吗?
风惊幔低头看了看被裹成棉花糖棒的三根手指,还挺可爱的。下面那句“欺负自己眼盲心瞎”被她很有良心的咽了回去。
算了,谁的怜悯还不是怜悯了,只是可惜了这张挂单筑梦师的脸,在进庙头一天就要到二里半地以外去捡了。
本以为这两天就可以打点打点住进神庙的。经自己这么一闹,她觉得在林中的木屋里多住上几日也不是不行。每天被问上一遍“姐姐你是怎么做到的?”这个打击实在是沉重。
风惊幔擎着两只手,扬着下巴不时的转动着眼球。这种沁凉的感觉还是挺舒服的,美美的睡上一觉应该就没事了。
看上去悠游随意,风惊幔这次可是长了记性的,离了老远就调整到顶级戒备。若再被这家伙吓一个心悸我这日子就不用过了。
悬空的树屋里亮着灯。
跟她预想的一样,步跃夕是不会闷声不响的一头埋进树屋里的。以他之能设下个障眼法甚至不屑于,倒像是在给自己指路。
步跃夕坐在并不是很高的树枝上,一条腿悠荡着生怕下面的人看不见。
“喂,大晚上的能不能别这么像一只鬼啊?熊都被你吓跑了。”
原也没指望能说出什么好话来,听完他的讥嘲挖苦风惊幔居然长出了一口气。嗯,射程之内。
两只手继续擎在胸前,风惊幔突然抬头四下里张望着,眼神自步跃夕的身上扫过竟视若无物,旋即满脸的惊诧道:“谁在说话?是谁?”
见再无声音,她吐了下舌头快速地晃了晃头,似喃喃自语般:“夜间的树林里果然什么东西都有欸。各走各路,互不耽误。各走各路,互不耽误……”
她边叨念边埋低了头,笑只得忍住不发,尚觉钝涩的眼底闪过一丝狡黠。一出“目中无人”或者“林中见鬼”被她演绎得也算逼真。
“哦!”猛的一记吃惊装得依旧卖力。“暗鬼”都从树上跳下来挡了自己的去路了,被吓得夸张一些该是应有的尊重。
步跃夕欲言又止,眼睛落在她的一双手上。
如此娇弱的小姑娘伤成这样任是被谁瞧见皆会心生怜悯吧。若是搁在这位爷身上就——很是不用。
风惊幔自胸腔呵出的气息都恨不得交叉成封条的形状。可千万别一瓢狗血泼了我的头,消受不起。
“哈哈——”
她没有听错。这家伙居然会笑的并且还笑出了声。一双眼睛笑出坦荡笑到弯起笑得黑白分明:“还以为你摘了白萝卜谢我。还好不是。”
白……什么萝卜?怪自己想多了。对方这张嘴发起力来较其身手竟也毫不逊色,还是闭了嘴更接近良善些。
风惊幔将手举到步跃夕眼前,满面倾颓的道:“我谢谢你。你也看见啦,这就是代价。早知如此我还不如等着被逮呢。”
“说的也对。”步跃夕不仅不恼还轻轻点了点头,“早知你如此在意那个青瓷花盆,我就应该换个别的东西来摔。”
风惊幔略感吃惊道:“原来你在附近呀,那你撇下我跑什么?”她几乎可以断定,包着的伤口又没办法讲话,不然他怎么会知道割破她手指的是自茶楼摔出的碎瓷片。只是既被他看见了,装了半个下午瞎子的窘况没被他拿出来奚落一番就有点不太像他。
“我若在,就不会想不明白碎瓷片是怎么把你搞得像要自杀一样。”
风惊幔放下手迎上他的目光。她感觉得到,对方讲的每句话都不像在诓骗她,但却无法用常理来推敲。
她看不懂。但有一点可以确定,步跃夕虽然嘴上半点口德不留但是友非敌。也不全是因为他这次帮了自己,或许,是一种感觉吧。就像她对霍纤入魂魄的感觉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