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日三竿时,林净和梳洗毕,用过点膳,方才出门。
车已备在门口,崔护斜倚着车辕,口中叼着根草棍,一条腿荡来荡去。见她出来,利落跳下,替她打起车帘。
林净和回以一笑,因去求经,打扮颇是素淡,脸上脂粉未施,头上只一支兰花头银簪,更透出丽质天然。此刻嫣然一笑,如初开海棠,真将人心中块垒都涤荡了去。
崔护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一瞬,笑道:“有幸得见妹妹一展芳颜,真是难得。”
“哥哥说哪儿的话,”林净和嫣然一笑,眸光清亮,虽言语亲昵,却无半点媚态,“以往是妹妹不懂事,望兄莫怪,以后我们兄妹相亲,和和气气,岂不是好?”
“妹妹能做如此想,为兄求之不得。”崔护的目光幽幽落在那上车的窈窕身影上,眼中有几分玩味之意。
静心庵在城北,庵主原是个秀才娘子,后丈夫早逝,舅姑归天,便皈依佛门,法号空行。颇能窥些天意,只是每有人问卦,寥寥数语,晦涩难通,令人不可得解,待事过之后,方才解其意。虽说灵验,却不能让人趋吉避凶,遂颇是冷清。
进了山门,便有小尼迎至大殿。林净和照着记忆中原主求签的样子依样画葫芦,拈香磕头,将签筒摇了一摇,摇出一支签,再一磕头,便拈了那签去寻签谱。
只见上面写着两句话:
尘落他乡非故土,花开彼岸证菩提。
似乎不是坏兆头。
作为一个曾经的唯物主义者,林净和素来不信神佛,但如今有此奇遇,也不禁信了三分。
出了大殿,见崔护抱臂而立,神色疏淡,林净和挑眉,“哥哥不求个签么?”
崔护哂了一声,“故弄玄虚,可东可西,又能自圆其说,我是不信这些的。”
想到话本中崔护的行径,林净和瞥了他一眼,“我劝哥哥还是信些为好,不仅可以静心,也是束缚自己,不生恶念的意思。”
崔护脸上的神色渐渐凝固,一双漆黑的眼静静看着她。“妹妹这话从何说起?”
“没什么,只是见哥哥平日游手好闲,捉猫逗狗的,怕哥哥走了歪路。”林净和耸了耸肩,拦下一个路过的小尼,“请问庵主可在否?”
这时恰有一老尼从殿后转出,听见此话,问道,“居士何来?”
“可是空行法师么?”那老尼神态祥和,颇有几分隐逸之气,想来便是庵主了。
“正是。”老尼合掌道。
崔护回礼,“久慕清德,舍妹素仰禅宗,闻得白衣经可增智静心,特来请一卷,也好暗暗祝祷,时时念诵。”
那空行法师定定的将他二人看了一回,请进屋中奉茶。
林净和将刚刚抽的签奉与空行法师,空行看了一回,“这签居士可自解。我如今倒有一偈赠你,至于能否勘破,便在个人了。”
“请师父指点。”
空行阖目道:“空门不肯出,投窗也大痴。百年钻故纸,何日出头时?”
林净和不解,正琢磨此中深意,空行又将视线落在崔护身上,目光如电。崔护神色自若,任她打量。
片刻,空行张口道,“老衲还有一语送与这位居士,尽可作笑语一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