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靖恍若未闻,好似陷入癔症,带着自家那一仆一狗,与她擦肩而过,走远了。
贺玥望着他远去的身影,只觉这对兄妹一个赛一个的古怪。
她晃晃脑袋,径自提步离去,贺珏却突然跟上来,在她耳旁喋喋不休:“阿姐,你可是从府外回来,你干什么去了?”
“你不是要出府吗?”贺玥提醒她,脚下未停。
“我听闻阿姐在与赵家三郎议亲,阿姐可了解此人?”贺珏又问。
“贺珏!”贺玥终于站定,侧身看她,面上有些怒气。
“你有这许多闲情逸致,不如先关心好自己,你同程陵关系紧张,我听闻他在边城有个相识多年的红颜知己,程陵迟早要返回边城,你就一点不担心?”
贺玥说完,突然沉默下来,她觉得自己有些卑鄙。
她有些生气,又有些刻意地对这个妹妹提及此事,她也不知自己如何想的,明知这场婚姻贺珏亦不是受益者,可总觉得告知一些程陵红袖添香的轶事,能扎一下贺珏的心也好。
贺珏却浑不在意道:“他就是有十个红颜知己又与我何干,那是他自己的事。”
“我是想提醒阿姐,那个赵家三郎我曾在府外碰上过他几次。他们赵家虽家世显赫,又对外宣扬说是家风严谨,赵家子弟绝不纳妾,可我却亲眼见过那赵三郎,分别与不同女子同行。”
“阿姐,你可莫要被表象迷惑。”贺珏担忧着提醒。
贺珏在自己院中折腾时,院中那几个小丫鬟,已叽叽喳喳与她分享完近日府中大小新鲜事。
贺玥沉沉呼出一口气,不再理会她,自顾自离去。
贺玥实在不明白,为何偏偏是贺珏嫁于程陵,她如珠如月般,珍藏在心中多年的少年,在她口中,却连一把敝帚都不如。
可又莫名庆幸,还好是贺珏,若程陵当真娶了心爱之人,只怕自己会心生嫉妒,会永远不甘释怀。
他二人成婚后,她日日告诫自己,年少的爱慕不过是水中月,从此便无迹可寻,她也必得走向自己人生的下一程,故而没有干涉母亲要给她议亲一事。
她如何不知看人不可看表象,这几日她频频出府,便是去探听那赵三郎的情况。
可她亦明明确确地知道,他真人品行善恶又如何,既然不能嫁与心爱之人,那嫁谁皆无妨,婚姻大事又哪是她个人喜好能决定。
国公夫妇如此宠溺骄纵贺珏,不也是不顾她的意愿强行将她嫁给程陵吗?
说到底,她们这般人家的子女,婚事向来不是仅能凭自己心意任性妄为的。
待返回自己院中,阶前海棠正盛,点点淡粉一如少女面庞,更衬得贺玥神情哀伤。
午时的暖黄日光透过镂月纱窗,在地面上,在程陵惨白的面容上,铺陈出斑驳光影。
程陵转醒多时,却迟迟未见贺珏身影。
觉察到身体已不似晨起那般绵软无力,他试着撑肘起身。
才撑着上半身坐起来,房门"吱呀"轻响,贺珏纤长的身影款步而入。
同她一起入内的,是贺珏皎月般的笑脸,及她手中漆木托盘上,一碗冒热气的浓黑汤药。
“你醒得正好。”贺珏行至榻边,奉上药碗。
“我亲手熬的。”
她笑意盈盈,目光切切。
程陵垂眸看向她的手中,她的手指白净光洁,更显得那碗热气腾腾的汤药浓稠如墨,他迟迟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