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安静养伤的日子,龙横天也到了碏上城,士兵回营,他押着闵子等人进了天牢。之前一切未摆到明面上的事,这一次不再沉默。
熙国冗官积疴一直是重中之重,同样的事情别国可能一个人就能完成,而熙国就要两个人甚至多个人。权利分散有利于王权的好处之外就是官员众多,帮派也多且消耗国库。
整个朝廷以六卿为长,左相海盛、右相秦岷、还有四司。司马言铮,司寇全俞午,司徒秦玉蕈,司空屈纠,四司以他们为长,但又有副司在侧。内廷外廷各有争执,一人一派或多人一派是司空见惯的事。对于灭夏一事,各有各的考量。
海盛为激进派,他认为夏国灭亡其臣不可再用,应当杀之以防后变。秦岷觉得刚取其国就留不下夏人,不但没有大国风范,而且以后也难以服众,应当拘之以观后效。其他朝臣荐杀荐拘都有,唯有百弘深沉默不言,心中却早有想法。
熙王对于此事也是举棋不定,他怕杀了会引起其他朝臣的恐惧,更会寒了夏国百姓的心。留着又怕他们侍机而动,反扑过来将会是更大的灾难。朝堂争吵如市,熙王头痛不已。
房公公见熙王揪眉捶头知他头疾犯了立马宣布退朝,回了乾和宫。哪知才刚到乾和宫的躺椅上躺下,海盛就追了进来。
“王上……老臣还有话说……”海盛边说边进,房公公极力拦他。
“大人,王上头疾发作,已经睡了。”
“你走开,才刚进去哪这么快就睡了,”海盛一边搡他一边怪他,“再说明明头疾哪睡得着,你一个内侍休想扰乱前朝。”
话音落已经走了进去,房公公拦他不住只得退在一则。熙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从躺椅上起来。
“海卿,这事不是容后再议吗?”朝臣互相制衡没有决策力的坏处就是他被吵得不胜其烦。
“王上,”海盛行礼,“事情拖久了就会给别人机会,宜速不宜迟。熙国乃是中国,群国环伺,若没有震慑他国的雷霆手段,届时,他国一合围,熙国危矣!”
“海卿想过没有,一味地杀戮只会适得其反。”熙王按了按眉心,“更何况夏国王室已亡,还能翻到哪里去?”
“王上难道没听过君亡臣代之吗?夏国罗明不见踪影,又有闵子在则,万一他们有阴谋,熙国又如何自救?”
熙王心有余而力不足地叹了一口气,“此事北王一直在暗中调查,如果为了以防后患就将人全杀了,未免有点太过杯弓蛇影。况且孤要的是诚服,而不是敢怒不敢言。”
“敢怒不敢言者无能也,让他国束甲锈刀要的就是雷厉风行。如若不然,一旦给他们喘息就会有灭顶之灾。”
“海卿言犹过耳,那闵子不是常人,不但在朝堂举足轻重,在民间亦颇负盛名,只因国灭就容不下他,岂非惹人非议?”
“他既入世又为败臣理当随主,哪还能端着往日清誉苟生?”
“海卿,你知孤统一大业的夙愿,若连一国败臣都容不下,又如何能容天下百姓?万一因此陷入僵局得不偿失。”
“王上,老臣犬子在夏国守着,若真有反抗者就地斩杀。以夏国作镜,这样的话其他几国就会惧怕熙兵,以后攻打起来事半功倍。”
“若杀戮太过只会激起他们的反抗,夏国投降还是不容,以后谁还敢献城?区区几个臣子哪能乱孤熙国?”
二人你来我往争辩不休,海盛见久说未允,刚直的他有点口不择言,冷讽道:“王上不要忘了,当年的五侯也是臣子,还不是瓜分了胤朝建立五国。”
“你……”熙王气得吹胡子瞪眼,头痛加剧,房公公上前扶着他躺下,轻按穴位。
“海大人何必如此执着,”秦岷走了进来,至熙王面前躬了一礼,“在朝堂上我的话还没说完。之所以留着闵子等人并非真心,眼下天下都在观望,若过度残暴恐失人心,不如先拘着,牢里的事谁又能说得定,就算哪天暴病而亡也怪不到熙国头上。”
“你这个阴险的老匹夫,”海盛气得口出恶言,“一辈子都在阴算别人。夏国为败国,要杀就杀,光明正大,他们若慷慨赴死也算忠义,你偏要先假做好人再行不耻。”
秦岷也动了怒,叱喝:“我们就事论事,你扯其他做什么?再说像你这样一刀将人杀了,别人就乖乖听话了?先不说许国和虞国,就是雍国也比熙国大,你这也杀那也杀,杀得尽吗?”
“歪理!我说的是有影响力的大臣,你偏要扯上其他人。夏国留一些重臣,到时其他国也留一些重臣,你是想等他们联合起来反扑吗?还是像你那样一个一个地暴病而亡?你以为世人都是傻子,猜不到吗?”
熙王见他们倒眉竖眼争得面红耳赤,只想清静一下。恰在此时送来了一份奏表,上书房的人一看是有关夏国的赶紧送了过来。
熙王拆开一看是向叔弥上奏的,上面极尽谦词写了延边邑和其他相邻的几座城邑对大国容纳之义的感激,表示愿归属熙国。而且他在奏表中自称“愚下臣”,对熙王使终以“吾王”称之。
熙王将奏表交给房公公,房公公再转交给海盛和秦岷阅之,他说:“天下之事无非在力和理之间,一时强弱在力,千古胜负在理。我们本就先起战争失了理,又以力迫使夏国投降,好在夏王本身就不得人心,我们才能被人接纳。若还赶尽杀绝,这些人又怎么敬服熙国?”
海盛阅完,说道:“力和理都会随势而转,夏国初平,若留太多隐患终会自乱。治国非一朝一夕的事,只有无后顾之忧才能安心治国,届时国富民强,之前的仗势欺理又还有谁会记得?”
“所以说啊,”秦岷紧接着说,“这些人先留着,等平了人心,时间一久谁还会记得有那么些人?我与海大人其实都是一个意思,只是方法不同而已,你又为何如此执拗?”
“像你那样背后害人吗?老夫不屑与尔共伍!”
“像你这般不懂迂回和莽夫何异?老夫也羞于与尔共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