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远岫一低头,就见岐无合捧着她的手指,像捧着什么易碎的琉璃似的。
秦远岫本想绣个简单的香囊给岐无合,秦远岫总觉得岐无合有时显得过分爱重她,其实她又何尝不是如此。
秦远岫待岐无合,也有一种过分的怜惜与偏疼在里面,好像权倾朝野的九千岁是个小可怜似的,秦远岫总是轻怜重惜,百般怜爱,总想着免得旁人有的他没有。
只是才试了两下,便被针扎了,秦远岫本没当一回事,可汀兰她们一副秦远岫要是不包扎就要哭的表情,最后秦远岫抵不过侍女们的哀求,手指上头被细绢缠了一圈,这还是侍女们强烈要求下才裹上的,
要秦远岫来说,再晚一点包扎就要摸不准包扎哪根手指了。
岐无合的表情也像是她受了什么罪似的,脸一下就沉了下来,汀兰她们一下子全跪了下去,却不敢开口求情。
岐无合往日的情绪都藏得极好,这种阴鸷和近乎实质性的压迫感从不会在她面前显露出来,这次却看着她的伤口,头也不抬地准备下判词。
直到秦远岫捏了捏他的手,撒娇似的摇了摇,岐无合才沉声说:“没有下次。”
后知后觉的秦远岫,才意识到岐无合展现出了他骨子里更为冷漠的东西。
秦远岫没来得及开口,众人便如蒙大赦,纷纷乖顺地退了下去。
秦远岫有一瞬间甚至有些不知道说些什么,他们二人之间隔着几百年的恢弘和沉重。
可她却不能因此疏远岐无合,秦远岫甚至有一瞬间的犹豫不定,该如何弥合二人之间百年的差异,她真的能做到吗?
因为那也是他从尸山血海里爬上来的路,岐无合好不容易重塑筋骨,才重新站起来了,她不想再打碎他一遍。
因为岐无合也是这样跪下去的,并不曾逃脱,也不曾被好心放过。她该怎么告诉他,没有人的命轻贱到必须经历这残忍的一切?
无妄之灾,生关死劫。
就像他们俩接下赐婚圣旨一样,实际上雷霆雨露,有时候谁都没能抗旨不遵。
就像秦远岫心中已经做了不少方案,至少先办起女学来,即使如此,秦远岫也不曾敢想过一开始就能请得动那些镣铐加身的贵女。
也许明里暗里能得到不少人的支持,能令冷眼旁观、冷嘲热讽的众人闭上嘴,但秦远岫也不敢打包票一定能顺遂,哪怕不能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也不要害了她们。
她如今或许还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但五年,十年,这世间一定能够有所改变。
四书五经里倒是有不少主意,秦远岫却发现,有时候,那都是空中楼阁,雪崩要来,地龙要翻身,天灾人祸,哪会管下头的小虾米痛喊些什么。
但好在秦远岫还有时间,还可徐徐图之。
如同今日,岐无合愿意退让,而她也有等待的耐心。
秦远岫似是沉默得久了些,岐无合怕吓着她,更是想起她连素心兰都能因着善心给出去的事,心中满是柔情蜜意,连声音都放轻了。
“我知道你心软,我答应你,绝不做坏事,不苛待好人,也不会放过坏人,好不好?”
秦远岫心中一软,岐无合就像是精通读心术一般,精准地点在了秦远岫心防中最脆弱的一处。
“好。”
秦远岫点点头,心软极了,觉得这一刻的岐无合可爱得很。
明明是岐无合生怕自己吓着她,秦远岫却觉得岐无合像是怕被抛弃的大狗狗似的,连眼神都因为怕被误解、怕被疏远显得可怜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