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水河畔,冬日如春!群芳争艳,万花齐开!”
从玉楼那里突然传来了一阵整齐划一的口号声和欢呼声。声音伴随着千盏明灯的万丈光芒,敲碎了她屏住的呼吸。
刹那间她惊醒了,脚步在积雪的檐上晃了一下。殷牧池一直耐心地端详着白色面纱后的那张脸。那张脸隐在逆光的黑影处,看不清楚,可他仍旧第一时间注意到了红衣下的手指微颤和胸前的呼吸停滞。
注意到她突如其来的形神恍惚,他立刻出声询问:“你还好吗?
他的声音低沉磁性,不是她脑海中百般萦绕的缥缈温柔。
她冷静下来,调整呼吸,在心里告诉自己:眼前的男人虽长相酷似,但绝不是那个日日夜夜在黑渊里陪伴他的人。
那个人轻薄骨瘦,如烟似风。而眼前的这个人,虽披着冬日大氅,但完全无法掩盖氅下的健硕身型。
还有,眼神也不一样。
那个人的眼神温柔而幽深,悲凉与沧桑。她永远不会忘记那双眼眸消失之际,坠在她手心里的那滴泪。
而眼前这个男人,如落雪松柏岿然站立,浮光之下眉眼傲然淡定,如大漠苍鹰一般观察自己。
他们不是一个人。无论那个人是不是真的彻底消失了,眼前的人都不是他!
有一丝不像,就是不像!有一丝不是,就是不是!
她极力用理智控制自己,可身体却阻挡着她的理智。看了他一眼,垂下眸,又难过地再看一眼。
殷牧池看见雪花飞飞扬扬洒落在她斗笠上,濡湿了她的白纱。当她头一抬一低又一抬之时,他心中泛起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心中疑惑愈来愈深,他正欲开口,却听见底下不远不近处传来了一个声音。那个声音太过熟悉,一听便知是徒弟朔风。虽说只有一个声音,但他确定扶苍也一定在身边。
看来这二人已经彻底恢复了元神,按照约定计划,朝着春满楼来了。
易水河上欢呼声褪去,朔风讲话喋喋不休且嗓门惊人,在沉寂的黑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我一早就说了吧,那个女人不是人!这还需要你的玉萧做判断吗?瞎了眼都能看出来好吧?你看看哪家正经姑娘大冬天穿成这幅样子出来的?怎么看怎么轻薄、浪荡、随便!还有,哪家正经姑娘大晚上一个人跑到外面店里喝酒的?除了娼妓以外还可以有谁?我早就说过了,人要相信自己的眼睛,相信自己的直觉,而不是被法器束缚住了!你就是太照本宣科了!我没说错吧?!师傅在店里虽然没骂我们,心里一定在想我们出门在外马虎轻敌!这下好了,银光没了,再过两个月就要武修大会了,我本来还想狠狠出一口恶气,报去年之仇。完了完了全完了!我要被我父亲骂死了!”
她越听目光越冷。轻薄、浪荡、随便、娼妓?
她?
旁边的扶苍沉默地走着,像一个影子。
他越不说话,朔风越激动,语调越来越躁,声音越来越响。
“都怪你!我一开始就想斩了她的,你非说她是人,还说什么可怜的人,我呸!我看她跟那丑八怪邪崇根本就是一伙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环套一环!你的清泉也没了,怎么办吧,你说怎么办吧!”
她本就因为殷牧池的长相而心神悸动,听了朔风的话愈发恼怒,冷不丁扬声道:“技不如人还要推卸责任。怎么办,我看该拿把刀子把你凉拌。”
朔风大惊,抬头一看,正是他骂了一路的红衣女郎!再一看,师傅也在上面,只隔两臂之远,想必师傅一定是抓到她了!
他仰头大叫:“师傅师傅!就是她偷走了我的刀!”
扶苍也募地抬头,神色恍动,目不转睛地盯着檐上二人。也不知是看师傅,还是看她。
她冷笑一声,再看殷牧池一眼,突然想起沙漠里的他提醒自己的话,握了握拳头,从胸前红衣里掏出从邪崇店里顺来的钱,往前一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