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暂时把你说这些的定义为意外,”她认真道,“可以吗?”
“嗯。”他选择认同,但不太理解。
“人总会遇到意外的,你说的只是其中一种,而且是不确定的、没发生的。”她的指尖在他掌心的茧上一圈圈打转:“我不能预见未来,但我清楚,不是只有你可能会对我造成意外。如果我找到的哨兵不是你——”
073气息重了一分。
她顿了下,重新强调:“只是个假设,假如有哨兵在你之前接受了我的邀请,便能保证绝对不发生失控的意外吗?”
“再或者,没能遇见你,也没有其他哨兵愿意接受我,失去了最后一次争取毕业的机会,被淘汰出云顶……应知许,他会做什么?以后又会有多少种更可怕的意外?”
“意外是你、我,或是任何再强大的人都无法避免的,不该成为路上看不见的障碍。从选择你的那一刻起,我也选择了属于你的一系列可能性。”
“我相信你,相信遇到你是一种幸运,”她努力把想法用简单的语言表达,“拜托你也对我多一点信任,相信我的选择。好不好?”
073大脑与义体的神经接驳在她说完最后一个字时崩断又重连,不由自主离开石凳,再次倾身跪倒。
她一惊,见他弓着腰,蜷着身体,将头搁到她的大腿上,胸腔随着吸气扩张到极限,膨胀的肺叶才不舍地滤走染着体温的空气排出。
他枕过来的力道控制得不太准,沉甸甸的,压得应知晓差点哼出声,心里却轻了几分。
“你真的一点不担心被看到啊……”她语气里三分无奈,七分嗔怪。
“你同意。”073丝毫不在意维持这个姿势多么费力,又蹭了蹭:“喜欢。”
“这样不累吗?”她只看着,都觉得束手束脚。
“喜欢。”073坚持。
“好吧。”她嘴角不禁扬起点弧度,手摸上他的头发。
和视觉给人的印象不太一样,银针似的碎发意外的偏软,又很有韧性,手感很……熟悉。
模糊的儿时记忆里,好像有什么差不多的。
在外界老家的庄园里,圈养过许多猎犬,有一条长得格外大,从来不叫。因为对人很冷淡,又不是纯种,被当时还没学会完美掩饰情绪的少年应知许厌弃。
那是条毛发半长、四脚着地比年幼的她更高一头的大型犬,脏兮兮的,每天缩在犬舍最深处的角落。
它太过安静,以至于她快忘了它的存在。直到她从房间里偷跑出来玩,偷偷钻不知通向哪里的墙洞,爬进了犬舍。
撞到热乎乎、毛茸茸的“墙”时,她害怕了。跌坐到地上,惊恐地看它。
但它只是用那对杏仁状的眼睛紧盯着她,摇了摇尾巴。
于是偌大的庄园里,她有了个朋友。
利用那个洞,她带了不少吃的进来,它不挑食,照单全收,吞下肚后舔她的脸,啮咬着梳理她的头发。
她在它被其余十几条猎犬围攻时丢石头驱赶,被它死死挡在墙洞口往里推走。
几天后,它身上更脏了,她很怕,于是打开了犬舍大门,放走了它。
它舔了舔她的脸,趟过庄园外的河游向后山。
那一幕她记得很清楚,春天湍急的河水冲刷它的身体,灰尘与血污一点点脱落。等它在对岸站定时,通体雪白,缀着水珠的毛发闪闪发亮,像针芒,又像丝线。
它自由了。
当晚应知许进了她的卧室,在她脸上盖了块毛巾,用馨香的花茶一点点浇透。
应知许说这是惩罚她自作主张,又问她它在哪。
她哭泣、咳嗽,然后摇头。
后半夜的事她不记得,但第二天应知许将她叫醒,去看那个墙洞被堵住封死,看所有猎犬脖上套了绳索,四肢绑着石头,吊在树上,嚎叫着,骨骼噼噼啪啪地脱臼断裂,不确定因为脊柱受损还是因为窒息,很快都不动了。
应知许问她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