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王府的风波出人意料地没传出去。
陆婉君提心吊胆等了几天,期间深居简出,偶尔找云老板打听,只有些许微末流言。仿佛所有人都默契地封住了嘴。
不论如何,这的确让陆婉君的心略略松快些许,她得以低调地为季衍“送魂”。
因着季衍身份特殊,太过张扬反倒给陆婉君添麻烦,名义上给他做的水陆道场规模不大,若无大师特地安排在了偏僻处。本就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陆婉君静静等待血煞珠被超度完毕。
被投入火中的血煞珠如飞雪遇熔浆,很快化为了血色液体,随后又被高温蒸发,白气袅袅,模糊可见其中蕴含的一丝红色。
真是造孽。
想到此物背后的血债,陆婉君闭眼,不忍再看。
一小沙弥跑到她跟前行礼:“女施主,师叔说仪式还需持续一段时间,您可先移步斋房用饭。”
“好。”陆婉君带芸儿去了斋房。单独隔开的小素斋里清清静静,小沙弥送完餐,悄悄退出。
芸儿吃着饭,见陆婉君心情尚可,试探着开口:“小姐,家里来信了。”
“写了什么?”
“是小小姐写的。”芸儿摸摸脑袋,“小小姐说想您了,她和夫人都挺担心您的。”
陆张氏在陆婉君四岁时病故,第二年,陆太傅就续娶了小陆夫人,很快生下长子陆羽、幼女陆英。好景不长,陆太傅亦在陆婉君九岁那年因病去世。
陆婉君心思敏感,少年失恃失怙,和小陆夫人关系不算亲近。她性情温婉,宫里的几位娘娘便格外怜惜她,轮流将她带在身边养着。
除了婚前相看人家和回门回过陆府,陆婉君未曾再踏足她曾经的家。
季衍倒是想过帮着缓和关系,只是母子之情提起来亦是剪不断理还乱,比他和贤王的恨意更复杂更浓烈,因而他随陆婉君性子,不再提这档子事。
陆羽继承了父亲的才气,中了去年的春闺,现下是翰林院的五品小官。
陆婉君沉默一瞬,喃喃道:“算了,回去做什么。”
芸儿瞅她,“可是夫人很担心您。”
“嫁出去的女儿和离归家,能是什么好名声?英英快议亲了,我不方便回去。”陆婉君摆手,坚决止住芸儿的话头:“我是做姐姐的,不能害她。”
可是……
芸儿咬住嘴唇,想起之前陆婉君偷偷将打听过的几家男方消息传回府内。
明明就记挂得很。
用过斋饭,陆婉君去院内溜达,正值午后,冬日的暖阳不算扎眼,廊下化了冰,滴答滴答往下渗。
季衍冒出来:“阿婉。”
“怎么了?”四下无人,陆婉君干脆握住他手,“陪我走走。”
季衍不再说话,安静地陪在身边,仿若从前。他陪陆婉君走了一圈,慢吞吞开口:“真不回去看看他们吗?”
“不是不想。”陆婉君摇头,“三郎,我不敢回去。从前有你陪我,我还能心安些。”
明明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有时客气疏离得好似街头巷尾不常见的陌生人。陆婉君难以形容这份纠结的心情。
季衍欲言又止,叹息过后,只能伸手拥她入怀,轻拍她背。
“阿弥陀佛。”
原本相拥的两人瞬间分开,陆婉君将季衍护到身后,高声道:“谁在那?”
从前遇到什么事都是季衍护着她,现在轮到她护着季衍了。
拐角处的人影顿了顿,“阿弥陀佛,老衲偶然经过此地,本不欲打扰施主,如有冒犯,还望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