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拜高堂——”奚阳抬头望向端坐高堂的督军,眼中熠熠生辉,白月棠跟着叩首,与督军四目相望时,二人眼中看不出半点波澜。
“夫妻对拜——”流苏碰撞间,他望进白月棠含笑的眼,心头一颤,顾不得考虑未来,当下只觉得整颗心都被塞满。
喝过交杯酒后,他小心翼翼地掀开珠链盖头,当看清眼前盛装的新娘时,呼吸都暂停在这幸福的一刻。白月棠的妆容精致远胜平时戏妆,眼角闪着晶莹的泪光。
“棠儿,”他声音发颤,“我从不敢奢望会有这样一日,竟真能娶你为妻。”
白月棠两颊绯红,羞怯地垂下眼帘:“夫君……”这一声音调百折千回,袖中的手指却狠狠地戳进掌心,压抑着即将离别的悲伤。
“你且等等我,”奚阳依依不舍地松开她的手,“我招呼一下客人就回。”
“别走!”她突然拽住他的衣袖,“就今日……陪着我好不好?“”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哀求。
奚阳怔了怔,终是妥协:“好。我差人去与父亲说一声。”
待他回房时,房间已空无一人,床榻上散落着红色嫁衣。
门口的小厮低着头:“少夫人吩咐,说她在戏楼等您。”
戏台两边也挂满了红绸,在夜风中轻轻摇曳。白月棠一袭月白戏衣立在台中央,凤冠霞帔未卸,脸上是精致的新娘妆。
“这一曲,只为你唱。”她水袖轻扬,顺着乐师的奏调,一票难求的《牡丹亭》便开了场,唯独这台下,独坐了奚阳一人。
唱到“生生死死随人愿”时,白月棠眼睫微颤,一滴泪顺着水袖挥出。
乐声渐急,她的裙裾如昙花旋开,一步一调都极尽哀婉。
眼前的画面逐渐涣散,奚阳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最后的画面定格在白月棠含泪的回眸——浸满了哀伤。
“棠……”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浓浓的黑暗便吞噬了所有的意识,晕倒在了木椅上——他饮的茶中,早已下入了蒙汗药。
乐师们抱着乐器仓皇退散,空荡的戏台前,督军和班主的身影自阴影处走出。
白月棠抬手拭去颊边泪痕,纤细的脊梁挺得笔直,“走吧。”
穿过督军府的庭院,一行人来到湖心那座青砖小院。刺鼻的海腥味扑面而来,却未能动摇她的步伐分毫。
在暗河奔涌的地下洞穴深处,无数畸形怪物被关押在铁笼之中。
两人同时发力,机关发出低沉的轰鸣,整个地下洞穴随之震颤,暗河水面逆流翻涌,一座布满青苔的圆形祭台缓缓升起,水珠顺着那些扭曲的符文不断滚落。
祭台中央凹陷着一个坐垫大小的圆形孔洞,周围延伸出细长的沟槽,这些沟槽在石面上勾勒出古老的符文图案,从祭台边缘的孔洞汇聚到中央。
白月棠将昏迷的奚阳安置在祭台中央的凹槽处。她毫不犹豫地划开自己的手腕,流淌而出的竟是乳白色的血液。这些奇异的血液滴落在圆形孔穴中,顺着蜿蜒的沟槽缓缓蔓延,渐渐填满了整个符文纹路。
随着血液的流失,白月棠的眼神开始涣散。她固执地将视线固定在奚阳的方向,即便视线已然模糊不清。她想,这恐怕是此生最后的相见了
当乳白的血液完全覆盖符文的那一刻,整道符文突然泛起微光,竟从祭台表面剥离而出,在半空中收缩至坐垫大小,随后朝着奚阳身上坠去。
白月棠终于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失去意识的身体软软地倒在祭台边缘。
就在符文即将完全融入奚阳体内时,他突然睁开了双眼。顾不得理解眼前的异象,他挣扎着起身,不顾一切地冲向白月棠倒下的方向。
督军脸色骤然一变,尖声喝道:“不要动!——”可话音未落,奚阳已然冲出了祭台中央。
就在他离开圆孔的瞬间,原本乳白的符文骤然扭曲变形,化作狰狞的血红色。
奚阳的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乌黑的发丝迅速渐变成白发。当他颤抖着触碰到白月棠时,整个人已形如耄耋老者,皮肤枯皱在一起。短短两步,竟好似耗尽了他一生的光阴。
白月棠艰难地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中,是爱人布满皱纹却依然温柔的脸。“棠儿。……”奚阳气若游丝地呢喃,干枯的手指轻抚她的面颊,“下辈子……我们……还要……在一起”话音刚落,那只手便无力地垂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