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羡好端坐在喜床边,繁复的凤冠霞帔早已卸下,只着一身轻便正红寝衣。
盖头依旧随着礼数盖着,琥珀色的眸子透着红纱,有些疲倦地自顾自捶打着胳膊。
咕噜。
一声清晰得有些不合时宜的腹鸣,在寂静的新房里突兀地响起。少女身体一僵,随即不动声色地收紧了小腹,面上伪装的柔静神色破了个口子。
这婚宴流程,真是苦了她了。
一大早就被拉起来穿衣粉装,连口热气的饭食都未吃到,还要带着这盖头在这等新郎官,要不是有人在旁边看着,她真想。。。。。。
视线透过红纱看到桌上摆放的糕点,少女不动声色地咽了咽口水,手指有些蜷缩。
脚步声踉跄而至,浓烈的酒气破门而入。
谢杳被充槐几乎是半架着拖了进来,大红喜袍凌乱,玉冠歪斜,墨发散乱贴在汗湿的额角,眼下泪痣在烛光下愈发显眼。
他俊美的脸上泛着潮红,眼神迷离,嘴里含糊嘟囔着:“喝!我没醉!皇兄。。。。。。我们再来!”
充槐费力地将人扶到桌边坐下,对着崔羡好无奈苦笑:“王妃恕罪,殿下他……”
话未说完,少年突然一头栽倒在桌面,发出闷响。
“无妨,辛苦。我来照顾吧,你们打些热水来。”
崔羡好声音平静,把在房间服侍的人遣散,心里默叹:看来指望不上这酸罐头给她找点吃的了。
充槐和其他人退下关门。
室内重归寂静,只剩烛火噼啪和少年有些粗重的呼吸。
崔羡好没动,缓缓地注视着那“烂醉”的身影,几息之后,桌上的男人动了。
少年缓缓支起头,迷离尽褪,眼神清亮沉静,只是眼尾的红晕和酒气还未完全消退。
他有些烦躁地扯了扯领口,喉结滚动,声音微哑却清晰:“那群老狐狸,是想把本殿下灌死吗?”
听到这话,少女的唇角一抽,刚想开口说什么,就见眼前的男子突然步伐有些虚浮地上前,俯身,把自己那红盖头轻提起来。
掀出一张施加粉黛更显清亮的脸,眉间的花钿连带着人都带着艳丽的色彩。
谢杳视线猛然撞上那双,因猝然看到亮光而有些许失焦的琥珀色眼眸,动作不自觉停留了一瞬。
少年这才缓慢感知到,这场婚宴的真实性。
眼睛有些闪烁,不再看着少女,谢杳又走回桌边坐下。
没注意到少年的变化,崔羡好只觉得终于可以走动,她起身,走到桌边也坐着,倒了一杯温热的醒酒茶推过去。
“殿下辛苦。戏好,酒量更好。”
语气平淡,听不出是赞许还是揶揄。
谢杳不客气地一饮而尽,微微压住胃里的酒意翻涌。
他抬眸,目光有些戏谑地盯着少女:“彼此彼此,比不上崔姑娘。”
听到这话,少女不为所动,她从袖中抽出一张羊皮地图在红绸桌面上展开,指尖精准点向洋州。
“客套省了。殿下的婚假有七日,在这七日内,圣上让你前往洋州的旨意随时可能下达。”
墨色眼眸沉下,谢杳微微前倾身体。
崔羡好指尖划过淮河支流,“据情报,下游三县堤坝溃决点颇为蹊跷,不像是单纯的天灾。且灾情奏报与朝廷拨下的第一批钱粮数目对不上。”
“胃口不小。”
少年唇角淡淡一笑,指尖敲击着洋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