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一定见过此人。”
急风骤雨在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才堪堪止住,瓦檐下淅淅沥沥往下淌着积水,净奴去食肆买了些糕饼包子上来,马车再次行驶在熙攘热闹的坊市。
骆震拿起一块糕饼,愁眉不展。昨夜他想了一宿,虽笃定一定见过此人,却始终想不起更多,不禁有些急躁。
薛溶月见他眼下乌青就知他定然一宿未眠,虽也急切想要知道此人到底是谁,但还是淡声道:“回府后你先带上府丁在城内暗中寻找,切记不可声张,以免打草惊蛇。这事急不得,回去再好好想想。”
骆震应了一声,恶狠狠咬了口糕饼,誓要将此人找出。
将钟愿安置在她名下的私宅中,派了几个信任的丫鬟打手看管,忙活至夜半子时,城内已经宵禁,薛溶月只得在私宅留宿一夜,今早方归。
吃下两块糕饼,薛溶月坐在马车上假寐,忽被街上传来的议论声吸引住心神。
“哎呦,人死得可惨了,听说舌头都被人割掉了。”
“什么深仇大恨,要下这般狠手。”
“要我说就是寻仇,他平时可没少仗着他那舅舅在城中作威作福,这下踢到铁板上了吧。”
“也是,活该!”
薛溶月眉心微动,缓缓坐起身子,掀开帷裳朝外望去——
只见一家早食摊子上,几个壮丁正在大快朵颐的往嘴里塞着包子。
其中一个尤为唾弃地啐了两口,谨慎地往旁边看了两眼,压低声音说:“其实昨夜我看见了,他从胡同里爬出来,鼻青脸肿的,没一会儿就又被人拽了回去,肯定是得罪了什么人。”
“真的假的!拽他的人长什么样子?”
那壮汉道:“天太黑了,那人又撑了一把伞,瞧不清楚,但脚上穿的可是一双鹿靴,绝对出身富贵。”
净奴顺着薛溶月的目光往外看去:“要不要奴下去打听一番,看看发生了何事?”
在听到鹿靴时,薛溶月已经失了听下去的念头,骆震脚上穿的是一双布靴。如今她身上的烦心事已经够多,只要涉及不到她身上,她懒得再去浪费心神。
倒是骆震多听了两耳,疑惑地拧起眉头,但见薛溶月已经再度合上双目,几番欲言又止后终是没有再开口。
却不成想,马车缓缓停在薛府侧门,薛溶月刚下马车,府上管家耿翁便急匆匆地小跑近前:“娘子,您可算回来了,出事了!”
薛溶月心下一沉:“怎么了?”
耿翁擦了擦额上的热汗,面上的惊慌之色不加遮掩,他吞了吞唾液,急道:“今日一早,不知为何执卫司忽而叩门,鹰卫曹大人亲自带人进府搜查。”
“得知您昨夜一宿未归,便一直在府上等您,如今茶水都喝了三壶。”
薛溶月眉头拢紧,与骆震对视一眼,他瞬间明了,不动声色的从侧门退出,身形消失在长街拐角处。薛溶月沉声问:“他可说因何事入府搜查吗?”
耿翁苦涩地摇摇头:“老奴有心打听,可是只要一开口他们就训斥老奴窥探案情,实在不敢多问。”
案情?
忆起街上的那两句闲言碎语,薛溶月目光发冷,心中有了不好的猜想:“他们在府上哪个厅堂喝茶?带路!”
耿翁连忙应了一声,却是去了薛溶月居住的丁香阁。
薛溶月踏进院子时,门口站了两排持刀的执卫司,敞开的闺阁门中可见一位身穿执卫司官服的男子正坐在上位,喝着香茶。
薛溶月眯了眯眸,神色渐冷。
不论发生何事,只要尚未定罪,薛溶月依旧是薛府娘子,是陛下亲封的县主,擅闯闺阁乃是冒昧失礼之举。
这也说明,要么这位鹰卫大人不将薛父放在眼里,要么就是手握证据,笃定能够给她定罪,所以不在乎在此时得罪薛府。
冷哼一声,薛溶月阔步走进去:“曹大人,真是失礼,有贵客登门,却让您屈居我的闺阁之中,可见是府上奴仆没有调教好。”
走近才发现,这位鹰卫大人甚是年轻。
他肤为小麦色,身高八尺,剑眉星目,轮廓清晰,一双鹰目不怒自威,瞧着不过刚及冠,眉宇间却已有几分杀伐决断的狠厉。
抬眸望来,曹明煜自然听懂话语里的讥讽之意,站起身开门见山道:“薛娘子一夜未归,本官在此等候多时,不知薛娘子昨夜去了何处?”
薛溶月懒懒地挑了挑眉:“哦?我一未闯宵禁,二未行凶作恶,执卫司现下连小娘子的行踪都要盘问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