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具有磁性的嗓音落在人声鼎沸的酒肆里,清悦明晰。薛溶月耳尖一麻,她几乎在一刹那间就辨认出这道笑声的主人。
抬眼望去,果然见秦津那道立在屏风后夭矫不群,极具少年蓬勃劲挺的高大身形。
石榴红锦袍将冷白如玉的肤色衬得瞩目,他疏眉朗目,鹤立鸡群,越众而出时唇边噙着笑:“两位,别来无恙。我方才在研究这扇画屏,并非有意惊吓你们。”
“……”
柳如玉嘴角一抽。
薛溶月问得直白:“你怎么会在这里?”
随意一瞥薛溶月那双杏眸,秦津回得漫不经心:“来此处,自然是为饮酒作乐。”
薛溶月不信,目光扫过被他挥退的豪仆,挑眉试探:“既如此,秦世子何不坐下对酌,在哪里饮酒不是饮?”
她与秦津同住长公主府,对彼此行踪了如指掌,偏偏就这么巧,闭门不出几日,今夜她前脚刚到酒肆,秦津后脚就跟来。
只是为了饮酒?
怎么可能。
柳如玉面色浮上一丝古怪,目光不由在二人身上打转,沉默须臾后主动开口邀请:“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此处宽敞,绝对能容纳秦世子。”
“再上几壶时兴的春酒。”他招来店家,复又问薛溶月,“薛娘子瞧瞧,可还要加什么菜肴吗。”
许是因一身男子装扮却被称呼娘子,店家不由多看薛溶月两眼,柳如玉自知失言,刚欲致歉,却被薛溶月打断:“既然世子同席,再上一壶梨酒,一碟栗子糕。醋溜春笋,牡丹燕菜,芙蓉肉燥卷各上一份。”
秦津唇边笑意僵住,不可置信地望向薛溶月——
这些酒菜,无一不是他喜食的。
她怎么会清楚他的喜好?!
她从何时清楚,目的为何,为何从前他不曾有过这般直白的感知?
一连串的惊疑涌上心头,震惊过后,警觉怀疑油然而生。
通透清亮的玉扳指在指尖不安转动,秦津双眸微眯,探究的视线溢满冷硬危险。
这段时日发生的一切都好似偏离了原有道路,尤其是从那碗无毒的醒酒汤开始。
窥探、示好、联手。
这种种迹象令秦津产生无法掌控局面的危机不安。
薛溶月到底欲要图谋什么?
柳如玉也从话中品出不对,脸上的浅笑几欲挂不住:“薛娘子好似很了解秦世子的喜好?”
这是自然。
薛溶月觉得这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
她也察觉到秦津警惕的目光,这在她的意料之内。
常言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她若不了解秦津,又怎么强压他一头?
以前之所以没有表现出来,其一是因为想要出奇制胜,酝酿出一个为秦津量身打造的杀招,其二,她以前又不用去攻略秦津,知晓他爱吃什么,也不会脑子抽风去给他献殷勤。
不止是吃食,她曾经买通过秦津身边侍奉的小厮,将他的衣食起居记录整理在册,他每日吃什么用什么喝什么去哪里,如厕了多长时间,给霸王梳理了几次鸡毛都记得一清二楚。
可惜后来那名小厮被赶出了侯府,册子只记录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