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自己此前的遭遇,明春心里一哂,还魂附身这四个字何人会信?
而且,如今她还可以信任他么?
她将手从他的掌中抽出,嗫嚅着嘴,不知该如何回答。
李韦秋并没有揪着这个问题不放,他空握了握放在明春身侧的手掌,换了个问题:“姑娘被人下药,可是得罪了什么人?”
“我。。。。。。”李韦秋一提醒,明春这才想起晕倒前瘦猴交给她的任务,她微微抬头梭巡了周身,别说那块扁玉,就连她的外裳都已不知所踪。
瘦猴,扁玉,晕倒前的灰色人影,明春有些明白了。
在商道院时她就感觉瘦猴有些不怀好意,自己此前又在杂役院误了他和问查院的好事,像他这样的人定会伺机报复才对,她怎能因他替自己送酒就放下戒心。
她正暗骂自己不察,李韦秋开口了——
“姑娘是在匪寨。。。。。。”他停顿半晌,似乎在想什么好词。
“我是杂役。”明春快速回答。
听她说完,李韦秋像是不可置信,又斟酌着问:“你平时常被人欺负?”
也许是她被人下药才给了李韦秋这种想法,关心之下,明春心里莫名升出了一团无名火。
难不成是以前的自己太过沉溺在两人的感情中,从未察觉到李韦秋是一个初见就拉人手,还动辄关心陌生女子的人?
再一回想李韦秋方才的那几问,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分明是柔和漱玉般的语气,明春愣是觉着李韦秋此刻像一只夏日蝉虫,聒噪得不行,于是腹部一用力,卷在绯色织金被中的腿一蹬,人已滚至床边。
她目瞪口呆,咦,药效过了。
南窗正好刮来一阵风,烛焰跳动不止,明春一挺腰就落到了地上。
尽管她十分小心,可落地时难免碰及伤口,发出一声闷哼。
“怎么了?”李韦秋紧张地问。
“没事,我腿麻了,起来活动下。”明春佯装无碍,朝小几爬去。
以她原先预想的法子,自己到了烛台当前,将缚在身后的手望烛焰上一燎,不出片刻,绳索自己就解开了。
可现在,她半跪在小几前,望着不断跳跃的火焰,感觉有些棘手。
但一回头看见躺在床上的李韦秋和方才侍女说的话,明春认为自己此刻还是须抓紧些,背过身后,一咬牙将手腕往烛火上一丢。
她默默忍受着腕间的灼热,好在缠在腕间的绳子并不粗,半盏茶不到的功夫便被燎断,落到了地上。
不顾腕间被燎起的一片小泡,明春赶忙将足上的绳索解开,正往门外跑去时,李韦秋忽然从身后抓住了她胳膊,带着愠意的声音落在她的耳边:“你在做什么?”
正好被抓在了痛处,明春龇着牙回头,才发现李韦秋已将缚在眼前的锦带扯下,朱红色婚袍仓促披在肩头,雪白中衣半敞,头顶玉簪歪斜,几缕青丝沿着鬓边垂落在微敞的领口。
方才在床榻上时怎么没注意到,明春忽然不敢看他的眼睛,磕磕巴巴道:“你,你快些将衣服穿好。”
李韦秋却是全然不顾她的话,拉着她坐回床边,端详着她腕间被燎起的水泡,也不说话。
眨眼间,不知他从何处寻来一瓶膏药,用小勺将药膏挖至掌心焐热后,小心翼翼地往她腕间涂抹。
明春觉得李韦秋有些莫名其妙,先不说他们如今是初识,就只说这伤,分明是长在她手上,她还不曾诉苦,李韦秋跟她甩什么脸色。
可明春看着他垂着眼睫为自己认真擦药的模样,一直蓬勃于怀中的怨气似乎也消散了。
也许她可以告诉他真相,明春琢磨半晌,还是开了口:“其实我。。。。。。”
可没等她话说完,院外隐隐约约有铃音呜咽,经久不绝。
片刻后,铃音萦绕至前,一行人步履匆匆朝他们所在的房间走来。
嘈杂中明春听见了瘦猴的声音,他尖着嗓子同人殷勤着:“三娘,杂役院那丫头就是趁给聂大爷送酒的功夫躲过人跑了上来,方才我还瞧见她进了姑爷的院子,这丫头牙尖嘴利心思多,您可得千万小心留神,她不定从什么地方跑出来,平白污了您和姑爷的关系。”
明春一怔,暗道:果真是瘦猴做的手脚。
对于瘦猴明里暗里的状告,穆三娘却是不以为意,她拖着嗓子,带着酒意懒洋洋道:“是么?”
不知怎的,李韦秋面色一变,兀的拉着她走到偏厅南窗旁的木柜前,打开柜门,示意她进去。
明春蜷在柜子里,看着李韦秋的背影消失在柜门的缝隙中,慢慢垂下了头。
只听门扉嘎吱响动,一道裹着蜜的声音穿过柜门回荡在明春耳边:“秋郎,都怪那些个死人,非要我喝完所有的梦里身才准我走,白白让你等我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