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毕,她摇摇晃晃地朝明春藏身的柜子走来,目光却直直的,无一丝偏移。
几息间,人已到了柜子当前。
明春此刻与穆三娘仅有两拳之隔,柜内四周密闭,她本就难以呼吸,又在这紧急关头,额间的汗沿着鬓边股股流下,渐数隐入脖颈,在中衣之上溽出小小一片潮湿。
若待会穆三娘打开柜门,自己该作何解释?难道要说自己是怕被人误会才躲在衣柜之中么,这样的话连她自己听来都觉得十分可笑。
听闻穆三娘剑术超群,她又如此在意李韦秋,恐怕到时自己的话还未出口,便会被她腰上的软剑先割去喉舌。
明春战战兢兢,只能将希望寄托于李韦秋,可后者脸上却是她从未见过的漠然,他未阻止穆三娘,而是划清界限,负手转身看向院外。
是了,他本就是被人掳来,又无半分武艺,哪有本事当她的救星。
明春万念俱灰,死盯着穆三娘拉着铜环的手指,静候自己的死期。
柜门被拉开时,门枢发出不小的声响,明春于黑暗中和穆三娘静默对视。
穆三娘有一双满载野心的眼睛。
窗外不知是哪位手脚粗笨的打翻了廊下蓄雨水的承露盘,铜盆落地的声音在明春的脑后来回响动。仅片刻,铜盆被人拾起,万物静止,明春脑中的弦也跟着断了。
她仿佛听到了檐下风铎中的雨滴沿着铃舌一点一点坠落在地,可这几日天晴溽热,风铎里哪来的什么雨水。
一滴,两滴,三滴,四滴。。。。。。
谁知穆三娘垂眼勾了勾嘴角,什么也没说就阖上了柜门。
明春将后背靠在柜板上,心悸得大口呼气。
穆三娘这是何意?她分明看见自己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明春听到她在窗外诘问瘦猴:“江掌令,可搜到人了没有?”
于潮在院中热得大汗淋漓,上下皆翻找过了,仍旧无一所获,气得他一脚踹过廊下蓄水的承露盘,因碍及屋内之人,还是伸手将其扶正,刚归置回原处,就听见穆妍从房内走出来问他。
他面对穆妍弯着腰,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
这时,有人从山上朝穆妍奔来,神色紧急。
那人一止步,半跪在地,大呼道:“三娘,青爷酒后在环永阁小憩时遇刺,聂大爷请您速速前往。”
院中之人闻后皆为一颤,穆妍追问:“义父伤势如何?”
“青爷虽躲过要害,但伤势仍旧不轻,伍大夫已经赶去环永阁了。”
穆妍抬手召回继续在院中搜捕的随从,边走边问:“刺客可抓到了?”
“他被青爷伤了一掌后逃进了翠岐林,鞠小爷带人去追了。”
穆妍点点头,随他一同往山顶疾步而去。
于潮听完两人交谈,暗叹天不亡我,两步作三步追到穆三娘身后,言辞很是恳切:“怪道不得院中寻不到那丫头的身影,定是趁人不防跑山上去了。小人斗胆猜测,青爷此劫,必与她脱不了干系。三娘,若抓到此人,定要将其挫骨扬灰啊!”
穆妍没理他自顾向前,刚临上石阶,回身望了眼端坐在小榻前的李韦秋,他已将婚服脱去,换回了平日穿的月白长衫,站起身抖了抖衣袖往侧厅去了。
院外聚集的侍从在穆三娘走后早已一哄而散,明春却迟迟没有从柜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