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也很少坐火车,我是云港人,家离宁海很近的,上一次坐还是七年前,那时我在宁海大学读大二,暑假不想回家,就报名去了滇南支教。”
“大学里,这种社会实践一向不会给太多经费,只能让大家坐硬卧。”
“从宁海到滇南,那时候差不多要坐三天两夜——”
*
七年多前,是2011年。
那一年,伊拉克战争结束,联合国宣布世界人口正式突破70亿人。
尹昭的母亲在那年春天再嫁了。
这是一件好事。毕竟爸妈在她高三考上宁海大学后就离婚了,她爸在美国还有一个只比她小四岁的私生子。
这婚该离,她妈也该再婚。
只是到了暑假,母亲没提让她回家,尹昭就不知道该去哪了,正好学校有暑期社会实践要求,她干脆报名了支教,被分到了滇南宗古市哈巴乡第五小学。
尹昭在人生第一次听说这个地名的十天后,就随队出发了。
支教队队长是个文气男生,细眉细眼总有几分焦虑,反复念叨滇南进山的安全,团委老师不胜其扰,给想了个招,拉了学校登山队的人与他们同行。
就这样,尹昭在七月烈日下背着双肩包往绿皮火车上搬行李箱,一使劲,肩带就不听话地往下滑,她只能一支腿借着力把行李箱稳在狭窄台阶上,去拉肩带。
肩带刚拉回肩上,箱子就被一只修长却略显粗粝的手拎了起来,目光循着劲瘦手臂往上,看见一个挺拔英俊的男生:
“我来。先往前吧。”
“行李箱放哪?你是中铺?巧了,我是下铺。”男生背着一个超大登山包,被人流挤进床铺间,与尹昭只隔着一只行李箱,怕撞着她又怕弄脏床单,就以拳抵在床板上。
“周牧白。电院大四,开学研一了。登山队的。”
“尹昭,法学院大二。”尹昭忙抓起行李箱拉手,明明能往里再挪半步,却被焊死在了原地,只会垂眸看脚尖:“箱子能放在你的床下吗?”
“想睡下铺吗?下铺方便点,我可以和你换的。”周牧白看着她,笑出一口白牙,阳光透过车窗扑簌而来,他似乎在发光。
“没事,中铺挺好。”尹昭摇头:“就是一会能借你的下铺坐会吗?”
“没问题。”周牧白把登山包甩在下铺床上,伸手直接揽过她的行李箱,二话没说地弯腰蹲下,帮她塞进床下:“下铺人来人往的,你一个女孩子睡中铺也干净些。”
尹昭赶忙道谢,弯了膝盖却搭不上手。
“大家都上车了吧!”文气队长的细嗓竭尽全力吼了一声,气不太足,可大家的回响给得很足。
上车啦的轻快声音一连串地从各个单间里响起,尹昭也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就是被周牧白的声音压了个彻底,只有他听到了,回过头来,抱歉似地笑看了她一眼。
尹昭怔了一秒,突然有些脸热。
塞了一堆大学生的车厢,可想而知的闹腾。
玩牌看剧聊天打桌游分享零食。
尹昭和大家凑在一起,偷偷去瞥坐在窗边小凳子上的花白头发大爷,怕老人家嫌他们吵,结果大爷笑呵呵夸他们年轻有活力。
牌局也有打厌的时候。
快晚餐时分,就各自散了。
尹昭一个人回到床铺前,拿出电脑坐到窗边小桌板旁开始备课。
“坐我那吧。这桌子太小了。”周牧白走来拍了拍她:“晚上吃什么?八宝粥,泡面还是盒饭?”他单手端着一份泡面,正散着香味。
“你的泡面是自己带的吗?”尹昭问。
“怎么会,我才不带这些累赘,想吃泡面吗?我带你去餐车买。”周牧白自然地摁下她的电脑屏,直接搁到床上,挥手朝上铺招呼了声:“贺琮,帮忙看个包。”
尹昭站起来,也不吭声,就跟在周牧白身后,踩着他的影子,低头踏着心跳,穿过一节节车厢。
周牧白把尹昭摁在餐车空座上占座,轻车熟路地又买来一碗泡面,还加了两个火腿肠,与她面对面坐下,边等泡面边问她:
“你叫尹昭?哪个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