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看,时针刚过六点。
李施惠不是爱多问的人,回了一个“好”字,扫一眼桌上已经摆好的饭菜。
黄鱼汤、菠萝咕咾肉和清蒸多宝鱼。
咕咾肉回锅则壳厚,多宝鱼复蒸口感会老,黄鱼汤的汤水也不易保存,思索半天,李施惠决定把一桌菜都吃了。
她还是保留着贫穷时的习惯,面对生活的风险总是如惊弓之鸟一般惴惴不安,即使已经和江闽蕴过上了相对于以前奢侈的生活,基因里的节俭仍然刻骨入髓。
李施惠和江闽蕴的口味天差地别,她极度爱吃辣,到了一种无辣不欢的地步,而江闽蕴一吃辣就容易爆痘,虽然对方争辩这只是欲求不满的表现,但这么多年来她还是学着做了不少清淡甚至甜口的菜,迎合对方的口味。
夹了一口咕咾肉,口感不算惊艳,可能是她太久没下过厨的缘故?
李施惠博士毕业后,两个人的工作越来越忙,因此家里请了阿姨上门做饭打扫,到现在已经快三年。
李施惠对饮食向来没有任何追求,能下饭饱腹即可,江闽蕴则能敏感地吃出变化,天生少爷命。
还想接着吃,手机响了,普通铃声。
抬起屏幕一看,李施惠蓦然一惊。
是她的同事粟娇。
李施惠从全国排名前三的F大机器人方向博士毕业后,在双一流的明城大学担任非升即走的青年教师,如今已是第三年,科研压力很大。
一块六年内达到成果要求才能转长聘副教授的大饼如同毛驴跟前的胡萝卜,鞭策着她这头没啥天赋但勤恳努力的小毛驴一圈又一圈拉着磨。
而粟娇是她们控制学院的辅导员,行政编,家境优渥,开一辆卡宴上下班,自考进来后就彻底躺平,和李施惠的精神状态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她也不知道粟娇怎么盯上她,每天跟在后面惠姐长惠姐短,李施惠是个被动的人,于是慢慢和她玩到一起去。
她曾经问过对方原因,在某个装修精致的咖啡馆陪粟娇喝下午茶时。
粟娇用特别小的银勺舀了口奶油蛋糕,涂着漂亮唇彩的嘴唇一抿,理所当然地说:“当然是因为我们是一个世界的人呀。”
理工女的思维十分直接,李施惠想可能是因为她日常开的是一辆价格差不多的帕拉梅拉,而不会是别的原因。
因为全学院都知道李施惠已婚,正如全世界都知道江闽蕴已婚,但几乎没有人知道,他们是一对夫妻。
粟娇这通电话终于让俗事缠身的李施惠,在下午打算请假回家做饭时突然冒出的一点心虚有了来源。
早在一周前,粟娇就预定了李施惠今天的晚饭时间,并在之后多次重复叮嘱她一定一定要陪同自己出席。
即便如此,被江闽蕴两个月冷战来回拨弄的脆弱神经还是把朋友的嘱托遗忘身后,李施惠有些头疼地接起,就听见粟大小姐在电话那头抓狂咆哮:“李!施!惠!你竟然放我鸽子!!!你要我怎!么!办!”
李施惠一瞬间以为自己的耳朵聋了。
他们家的别墅在郊区,市区又不好停车。
顾不得那么多,连声应承,李施惠拿上包打车,匆匆赶赴粟娇所说的高级餐厅。
粟娇要赴的是一场相亲宴。
据她所言,这是一场不能有任何闪失的出击,因为男嘉宾虽然年近三十,但是是个各方面都极端出众的钻石王老五。
粟娇还非常羞涩地告诉李施惠,男嘉宾百分之九十八的可能还是处男。
“这个概率是怎么推算出来的?”
她还困在一种茫然里,粟娇已经跳到下一个话题去。
“惠姐,这次你必须帮帮我。”粟娇两手握着她的肩膀前后晃,“他和你一样,也是机器人方向的博士,不过是海外的AP,第一顿饭我打算让你作陪,然后我们三个人一起聊聊机器人,表明我对他事业的支持,第二顿饭我和他单独约,拉近距离再和他聊感情。”
李施惠不懂得攻心计,追江闽蕴的那些年都笨拙又木讷,闻言一头雾水,只能点头称是。
粟娇对李施惠相当放心。
第一,李施惠虽然许多衣服都价值上万,但风格保守偏土,加上明显不和谐的鼻子,普通的外貌能把她衬得稍显风骚。
第二,李施惠是机器人领域的精英,能主动抛出话题,不会让她和男嘉宾的第一顿饭冷场,提前帮粟娇打好的小抄还能让对方对自己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