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烛火,华筝看到了自己的女儿,裴净鸢。
她此刻躺在床上,唇色苍白,眸子黯淡,这却丝毫不影响她的美。
华筝细细打量自己的女儿。
五官出尘淡雅,眉若新月裁云,眸似寒潭映雪,清逸不可方物。
她的女儿是真正的大家闺秀,相貌与气质并重,是她放在心尖尖上的孩子。
裴净鸢小时候就已经生的乖巧可人,她这当娘的在开心之余却又难免担忧。
官宦人家的女儿,又长得如此出色,左不过进入皇室侯门蹉跎一辈子,或者远嫁和亲,此生不得相见,这两者都不是她愿意看到的结果。
但事情发展比她想象的好一些,靖南侯府这些年虽没落了不少,可家底殷实,靖南侯夫妇为人也正派,最重要的是萧怀迂心地善良,她女儿也喜欢,原以为是一件和谐美满的婚事。
可如今…
华筝牵起女儿的手,轻声道,“鸢儿,怎么不吃饭呢?”
闻言,裴净鸢灰暗的眸子轻轻颤了一下,缓缓的转动视线看向自己的母亲,她张了张嘴,声音嘶哑,“母亲,孩…。”
“你这孩子…”华筝皱眉,站起身为她倒了一杯茶水,“润润嗓子。”
裴净鸢不忍母亲伤心,小口抿了一下,干涩的唇瓣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光泽。
华筝将茶杯放到一旁的矮桌子上,道,“鸢儿,后日就是你的大婚了,你…,你可怨母亲吗?”
虽是圣上赐婚,可到底也显示了他们这做父母的无能,圣上明显着作践女儿,可他们连说一句埋怨的话都不敢。
母亲的目光如此愧疚,裴净鸢心里像是心扎了般难受,她道,“母亲,孩儿不怨。”
华筝并不意外这个答案。
官宦人家的女儿似乎天生就会做出对家族来说最有利的答案。
抗旨不遵,阖府上下近百口都会变成深深白骨。
她轻轻的抱了抱自己的女儿,眼眶泛红。
说,“鸢儿,我让人查过了,镇南侯的第五子并不像传言所说,最多只是平庸之辈,院子里也干净,你嫁过去也未必过得不好。”
传言…
传言靖南侯的第五子萧怀瑾幼时痴傻,五岁才能正常交流,而嫡子萧怀迂五岁已经能言诗了。
裴净鸢不是没见过萧怀瑾,尽知传言不可信,可他是怀迂的弟弟啊,是她的小叔子啊。
怎么能,怎么能成为她的夫君?
衣襟处渐渐被染湿,华筝拿出手帕替女儿拭去两行清泪,听她小声的哭泣着。
华筝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部,过了一刻,裴净鸢似乎终于冷静了下来。
华筝道,“鸢儿,你和怀迂终究是有缘无份,今日哭也就罢了,对他的情谊就留在家里了,到了侯府该怎么做,你明白吗?”
裴净鸢缓缓抬眸看向她,视线似被泪水模糊了大半,华筝难过却不得不狠了狠心,继续道,“鸢儿,我知道你是不愿意嫁给未婚夫的弟弟,可这事已经成了定局,你我都知道再无更改的可能。”
裴净鸢明白。
“你听母亲说,你不愿意嫁给曾经的小叔子,可想一想,萧怀瑾同样也不愿意娶自己的嫂子。你和萧怀迂感情深厚之事,镇南侯府同样也清楚。”华筝顿了一下,“我不说你也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萧怀瑾的妻子曾经被人染指。
意味着他的妻子从一开始就不忠。
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男人,怎么可能会不在意这些东西?
这是赤裸裸的现实,裴净鸢不能不面对。
华筝知道女儿难过,可她不能不说,不然进了侯府,还露出对萧怀迂的情谊,她女儿下半辈子就真的没有指望了。
她握紧女儿的手,骇人的冷意似乎同样传到了她自己身上。
华筝蹙眉叮嘱道,“鸢儿,忘了萧怀迂,照顾好自己真正的夫君,哪怕是装出来的也好,明白吗?你若不想伺候他,早日生下孩子,多给他纳妾也就是了。”
至少,华筝是这样做的,她只有裴净鸢只有一个女儿,夫君却有六个孩子。
刚刚止住的眼泪似乎有卷土重来的趋势,裴净鸢痛苦的闭上眼睛,细长的眼睫挂着水珠,声音浅浅,“孩儿知道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