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知微淡淡扫了秦致一眼,道:“探听军中机密,按律执笞刑。”
秦致立刻噤声。
秦烈好笑的捂了捂嘴,轻咳一声,道:“还不快下来。”
秦致哼唧两声,突地一声大喊:“你大王飞来咯!”
说着,便毫无预警地纵身一跃。
秦烈脸色一变,一个箭步冲过去,张开大手牢牢把秦致接在怀里。
秦致虽然此时不过八九岁,也不算重,但从那高度跳下来的冲力也实实在在的把秦烈撞的往后踉跄了好几步。
秦烈咳了两声,一把将秦致高高举起,大笑道:“小师傅爬的倒是挺高啊。”
秦致两腋被夹住,又觉得痒痒,也止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
杜知微站在一侧,面上带着一丝浅笑,静静的看着他们打闹。
半晌,杜知微才开口道:“该出发了。”
秦烈这才把秦致放下,拍了拍她的肩:“回你自己厢房吧。”
秦致却又拽住了他的衣角:“我也要去!”
秦烈愣了愣,并未拒绝,眼神却转到了杜知微那儿。秦致立刻又道:“母亲,我也想去!”
杜知微斟酌了片刻:“可以。”
秦致几乎是两眼放光,咻地一下蹦跶起来。
杜知微立刻严肃道:“只许旁观,不许有任何多余言语动作。”
秦致乖乖点头:“谨遵军令!”
几人乘马从幕府出发,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关押罪犯的禁所。
秦致跟在父母身后,依次通过一条狭窄逼仄的通道,朝地底的囚室走去。越往下走,空气就愈发浑浊,常年不见日光的潮湿闷腐混杂着浓重的体味,令人作呕。
狱卒见到来人,这才点亮一盏油灯,将昏暗沉闷的囚室扫去几分阴影。
须臾,只听见一阵铁链拖地的叮咣声,狱卒架着一道黑影走了出来。
隔得近了,秦致才发现这人看起来比自己大不了几岁,身量倒是很高,衣袍松松的套在身上,整个人清瘦颀长。
他虽被狱卒反手压着,却始终直直挺着身子骨,微弱的火光映在他脸上,一双眼睛像两把幽潭,黑的发亮。
而自这少年踏入暗室后,杜知微的目光就紧紧跟在他身上。
半晌,她轻声开口,虽是问句,语气却近乎肯定:“你可是柳愫之子,父亲为。。。裴守仁。”
裴守仁,出身世家大族河东裴氏,位极人臣的前任陇右节度使。
那少年随即行了一礼——挑不出分毫错处,端端正正的大唐天揖礼。
他肃声道:“裴止见过秦副使,杜夫人。”
秦烈和杜知微对视一眼,二人眼底情绪都极为复杂。
两年前,裴守仁领任陇右节度使,不仅没能收复这些年被吐蕃侵占的陇右一带的领土,还中了对方的离间计,冤杀了手下一员骁勇善战的战将,在敌军奇袭之下大败,辽城失陷,四万大军全军覆没,只有他自己带着一百骑兵溃逃。
据说,他的夫人柳愫和他们的长子也死于那场屠城。
可如今,裴止就站在他们面前。
囚室内一时间竟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气氛微妙的有些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