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想和我说什么?替你家公子求情的话就莫要开口。”
江哀生把那本翻烂了的圣贤书递给她,“书中有几个问题还想请您解答。”
谢清韵接过书翻看一看,全是和那日拜帖上如出一辙的字迹。
“你的问题?你识字么?”
“识的,”江哀生点了点头,怕她不信还主动把脑袋凑上去,手指着书页慢慢读了好几行。
“他既然肯让你一个姑娘家识字,还不算无可救药”谢清韵侧身往屋里走,“进来吧,我可以看看他的问题。”
学堂里头实在是破败无比,除了生活必须的床和桌椅,毫无装饰空无一物。
科举头名考取官身,又无偿办学教女子识字,这样的行为放在现代都是壮举义事,更何况在女子饱受规训的古代。
江哀生并没有骗她,不仅仅是为了慕青,这样的人她的确想亲自见一面,也的确有很多话想和她说。
谢清韵坐在桌边,一开始还是随意翻看着手里的书,只是越看眉头皱得越深,最后更是拿起镇纸就往桌上砸,口中怒骂:“痴子!”
江哀生正踌躇这如何跟她讨论女性受学的事情,突然被她这一声吓了一跳。
原以为仰山道人这是生气了,却不曾想她提起笔唰唰就是写,甚至没空去管砚台里墨色深浅。
江哀生悄悄上前,一边给谢清韵研墨,一边偷看纸上的内容。
古人密密麻麻的复杂字体她还是不怎么看得习惯。
只扫到慕青在一句批判商人损害民生的话边上反问:商人缴纳的税收养活了国家多少人?伤害了多少农民?同样家财万贯,真正的国家蛀虫不该是那些中饱私囊的贪官污吏么?
另一处又质问到:你们都看不起商人,但若是有才学有真本事的商人,明只他提出的新法能救万人,你们用还是不用?
江哀生见谢清韵洋洋洒洒写了一大堆回答慕青的第一个问题,中心思想就是:都该死。
今法律贱商人,商人已富贵矣;尊农夫,农夫已贫贱矣。[1]法律对商人多有约束,商人数量并不多,这才没有导致社会动荡。若是对他们一视同仁,农夫全去经商,不踏实种田,那引发的问题会是巨大无比的。
至于贪官污吏,有一个算一个,全该砍了!
满纸杀意,江哀生看得心惊肉跳,心道不愧是此中豪杰。
第二个问题,谢清韵给出的答案是,国家幅员辽阔,你自认才学非凡,但其实这世上并不却你这么一个人才,远不止你一人有妙计良言。
就像她自己,当年被赶出京城一丝余地也无。状元之才世所罕见,可再怎么罕见,不也是三年就能出一个么?
江哀生看到这莫名品出了几分同为天涯沦落人的惺惺相惜来。
慕青在这本书的最最后,甚至还质疑了一把君臣父子的伦理纲常,他问,位高便永远正确么?若错了,反或不反?从或不从?
谢清韵在这个问题上卡壳许久,最后也不过是很谨慎地回了短短几个字,她认可了慕青的观点。
纸上斟酌着写到:世人相处,诚宜宽容相待,平而处之。
江哀生看得都有些呆了,这真的古人该有的思想深度吗…
能像这样越过时代局限性看透本质的人,可都是能名垂青史被后人敬仰缅怀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