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凌忽然笑了,往榻上一趟,用双手做枕,望着天花板轻松诙谐地说:“虚度光阴,顺便花花钱。”
“就这样?”
谢凌点头,“就这样。”
见她还在呆楞,谢凌又说:“你呢,除了想找到你阿娘,还想做什么?”
江月还想了想,只说,“与我阿娘回巴蜀,远离纷争安稳生活,如果有钱有时间,我想看遍人间山河。”
谢凌看她满是憧憬的神情,忽然心下一动,问道:“我帮你找阿娘,你帮我一个忙可好?”
江月还立刻来了精神,忙问:“什么忙?”
谢凌诡秘一笑。
那晚,两人如朋友般,推心置腹地聊了半宿,谢凌把床榻让给她,自己在贵妃榻上凑合,江月还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第二日,她醒来时已是巳时,谢凌已经不在房中。待她起床,侍女们帮她梳洗,平日她们都会准时唤醒她,但今日竟无人叫她,问了侍女才知晓,是谢凌特地交代,让她们不要叫醒她。
江月还心上一暖,问:“殿下呢?”
掌事侍女答道:“回娘娘,殿下进宫面圣去了。”
江月还凝眉,心中惊疑,却也没多问,她们都是高嬷嬷的人,未必会知晓谢凌的真实想法,不如不问。
然而,刚到午时,江月还便知道了,不仅江月还是整个太子府,整座瀛州城的人都知道了!
谢凌竟然一纸休书,休了太子妃,谢凌一早入宫,也是跟皇后禀告此事,皇后虽然是继皇后,也只年长谢凌五岁,却是他名义上的母后。
如今皇上在休养中,虞神医医治期间也反复叮嘱,任何事都不能叨扰皇上。因此,有事也只能禀告皇后了,她听闻太子休妻也是震惊许久,太子妃乃文将军独女,太子休妻势必影响社稷安危。
皇后犯了难,只问他休妻缘由。
谢凌对这个皇后也毫无尊重可言,只面不改色地道:“因为我不喜欢她。”
这个回答,让皇后心中一惊,心道:皇家儿女,岂有喜欢与否,只有利益的考量。
皇后没一丝一毫的苛责,出乎意料地问:“那你喜欢谁?”
谢凌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一时有些发愣,脑海中浮现出江月还的脸,虽然她与文臾长得有八分像,但他十分笃定,他此刻脑海中想起的人,是江月还。
可是他只是笑笑道:“我谁也不喜欢。”
皇后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里的犹豫,以及灵光乍现的一瞬间,她笑道:“想必,你也知晓休妻的后果?”
谢凌道:“我自然知晓,文臾的背后,是文将军,而文将军是昼国的脊梁。”
皇后怔怔地看着谢凌,不由地走了神,初次见他时,他还是个幼童,而她也不过十四岁,被父亲献给皇上,她去先皇后宫中请安,遇见他,他叫她姐姐,她却委屈哭了。
她是宫中最小的妃嫔,先皇后待她像女儿一样,那时候她总跟着先皇后身边,皇上召幸她,先皇后拦着,说她年纪还小,再等两年,从此她害怕长大,不肯吃饭,都以为她得了什么怪病,可时间无情,她还是长到了16岁,每日战战兢兢,没想到皇上却已经完全忘了她。
她暗自庆幸,无忧无虑地生活着,谢凌从稚童长成了翩翩少年,因为先皇后,她总觉得他是她弟弟,可他长大后,却再也不理会她了。
先皇后骤然薨逝,没有人知晓她哭得有多绝望,她能成为皇后,完全是因为她父亲魏巡,在这战乱的三年中,文将军年老告退,推举她父亲上位,于是魏巡从一个六品边官变成戍边将军,驻守昼国与封辽的边界,她也从妃子升为皇后,封后大典前日,将军还特来觐见,言外之意,不过是说她和她父亲都是他提拔的,别忘了自己的来处。
父亲也来信,让她尽快诞下皇子,殊不知她还是处子之身。
魏巡成为戍边大将军后,因为与封辽和亲战事缓和,魏巡又被派驻守蒙参国的边界。
为了先皇后,她一直竭力帮助谢凌,知道他疯傻后,为他广寻神医,皇上有废太子的心,也是她极力保他,如今见他恢复神智,心中大喜。此刻,他却来跟她说,他要休妻,休的还是文将军之女。
皇后收回神思,看着殿内的谢凌,他的面容神情仍遗留着先皇后的神韵。
可她毕竟是皇后,此等大事,她只能打太极:“你这婚事是皇上定下的,本宫做不得主,等我请示过皇上再做定夺。”
谢凌说:“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皇后双目一敛:“你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