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黑衣人“蹭”的从隔壁酒家的屋檐跳下,单膝跪地,左手放在胸口微微颔首,细声道:“主子,有何吩咐?”
迟知许朝着柴房那使了个眼色,淡淡开口道:“看好他。”
他换上一袭墨衣,足尖轻点着璇玑阁的瓦片,借助内功轻轻一跃,如同寻常落叶般,落在花涧坊的屋脊上上,屈膝蹲下。
找准大概位置后,屏住呼吸,眯着眼,手指缓缓挪开了一片青瓦。
“滴答”一滴水珠落在林枝意的窄肩上,她抬眸看向房梁,心中暗自吐槽:这花涧坊生意这般好,也不花些银两修缮下屋顶,都漏水了!
旁边的夫人拎着丈夫的耳朵,手指着他的鼻子,大声怒骂着:“你可真行啊!跟老娘说晚上去鸳湖捕鱼,结果每天在这混,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这个家!”
旁边几个男人聚在一起,交头接耳,林枝意侧耳听去。“哎,刚刚那几个人穿得好奇怪啊?”
另一个人压低声音说道:“听上酒的小厮说是东瀛人。”
说罢立即有人反驳道:“听他瞎吹吧。律例可规定了外邦人不得于城内擅行贸易,游乐诸事,怎么可能会在坊内”
“那可不一定,谁不知道这花涧坊是虞。。。”他瞄见齐默凡不善的眼神立即收了声。
齐默凡走到了几人前面,一个尖锐又谄媚的笑声传来:“哟,二位客官,里面请!两位看着面生,第一次来吧,我是这的掌事,红姨”,一女子步履匆匆的扭着胯,拿着个手绢就迎了上来。
她身上的脂粉味极重,来就往齐默凡身上靠,另一只手则准备挽上林枝意的衣袖。
林枝意一个侧身大步向前,躲开她的触碰,玩味地瞧着花涧坊中的布局,她踱步绕过山水屏风,便看见一条人工做出的水流,上面还飘着荷叶样式的托盘。
水流上的荷叶,承载了一坛坛的小酒,利用水流流到每个酒桌前,酒桌摆作一圈与挑高的戏台隔水相望,屋脊上垂挂下的绸布落到戏台的两侧,四周立柱上雕刻着花卉纹样,一块幕布垂在中央。
戏台前四只叼着铜钱的蟾蜍雕像便是水流的来源,戏台前一汪静水中漂浮着点点星光,细看是一盏又一盏莲花琉璃灯。
林枝意悠悠地说道:“哟,这还有演出呢?”
身后的齐默凡向后撤一步,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在红姨眼前晃了晃,直接道:“给我们找个上好的位置,再上两坛好酒。”
红姨的眼珠紧紧盯着银两,连连点头:“这就给二位安排。”说罢,手绢一甩转身就去安排。
她边走边喃喃道:“面对老娘这花容月貌,都不动心,死男人!”
林枝意一脸嘲讽地看着齐默凡,看着他吃了苦杏似的表情,调侃道:“齐公子,眼光不行啊。”
齐默凡一把揽过她的肩,侧身耳语道:“怎么。林郎中喜欢?”
二人这勾肩搭背的样子还真像是天天混在一起的酒肉朋友了。
没等多久,红姨便回来了,她带着二人走到舞台的西侧落座,林枝意抬眼瞧了瞧他们的位置算不上差,但也不是最上座。
不过胜在此处可以纵览全局,他两便也没计较。
只听“砰”一声的锣鼓响,一个穿着青色短褂的男人立于厅中。他一双细长的吊眼透露着精明,眼珠滴溜一转,扯开嗓子沙哑地吼道:“开场!”
那一瞬,众人眼前的戏台烟雾升腾,如纱般遮住酒客们的视线,轻轻嗅去还飘散出一股浓郁的桃花香。
齐默凡剑眉微簇,桌下的食指轻轻探向了绑在小腿外侧的匕首上。
林枝意看着他这番紧张的神情,勾唇一笑,手指勾来流水中飘来的酒坛,准备给自己满上一杯。
忽然,一阵悠扬的古琴声从迷雾中传来,如同烈阳下的清泉般沁人心脾,却只闻其声并不见其人。
旁边桌几个等不及的酒客,伸长了脖颈想要一睹这洛川城第一名伶苏柔儿的芳泽。
这时,似是有一粉黛色的身影在雾中若隐若现,只听“刷”的一声。
寒烈的银光劈开酒客们面前的薄纱,她踱步轻移,缓缓现身,两手各持一柄短刀。脚尖轻点,一跃而起,动作行云流水,刚劲有力。
女子的下半张脸被面帘遮盖,在金链的闪烁下熠熠生辉,这反倒给她更添一丝神秘。
随着她轻巧的舞步,古琴也从悠扬绵长转而凌厉激昂。
身后弹琴的人的一身水绿色长袍,莲花玉冠高高束发,手指轻拨着琴弦,注视着前方朦胧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