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临渊。
最后一竖利落收势,如冰凌刺下,留下一个尖锐的锋。
苏清方心中一字一顿地念出这三个字。
是李羡的字或者号吗?取自“临渊羡鱼”?
正自思忖间,一旁的李羡搁下笔,架在青灰色的五峰山形笔枕上,语态散漫地问:“你说的手迹呢?”
颇有点坐等好戏的意味,因为已经笃定苏清方是在哄骗他。
然而苏清方只是眼睛死死盯着纸上的字,要洞穿一般,不紧不慢道:“等、等。”
顺着苏清方的视线,李羡又看了一眼自己写的。
因为用的墨含水太多,墨迹稍显寡淡。点捺顿笔处,积的墨多,还有明显的湿意。
不过可没缺笔少画。
蝉鸣过三声,苏清方还在低头看字、一语不发。
李羡更确信这个女人是要空手套白狼,自己可没时间跟她这么耗,正要叫她认输,乖乖俯首听命,只见苏清方似是等好了,收回目光,从袖中掏出一个米黄色的信封,双手奉上。
李羡伸手正欲接过,苏清方却又猫一样倏然缩回爪子,连珠炮似的地说:“我要先跟殿下说清楚。这是我在太平观山下撞见一个盗匪时,偶然拾得的。那个盗匪名唤王喜,关在万宁县县狱。殿下有什么事直接去问他吧,我什么都不知道。”
李羡听来奇怪,苏清方已经强行把信塞到他手里,弯腰卷起墨迹稍干、尺寸巨大的字,拔腿就走。
“站住。”李羡蹙眉喊道。
语气平淡两个字,却如绳索一般套住苏清方的脚。
苏清方紧急刹住步子,怯怯转回身。
“孤还没辨明真伪,怎么就是你赢?跑什么?”李羡责问。
以为就她腿脚好?
苏清方是怕他辨完,她就走不成了。
果然,只见李羡半信半疑撕开封口,抽出一方白绢。看清绢上墨迹的刹那,他脸色骤然凝滞,连手指都微微颤抖起来。
帕上字迹,确实是他母后的笔迹,还盖着他母后特制的花押印章——“辭”字中间变形成一朵绽开的五瓣花。
其中所述,无疑事关四年前王氏举兵。
“你从哪里得来的!”李羡厉声喝问,两个大跨步就到了苏清方跟前,像一头扑食的豹子。
苏清方被吓得倒吸一口凉气,连连后退,直至背脊撞上书架,凸出的格板硌着她的腰,再无退路。她慌忙举起手里卷成棍状的纸,直指李羡。
被纸棒子差一点戳到鼻子的李羡身形一滞:……
“退后。”苏清方正色警告。
李羡也意识到距离太近,仅隔着半个身位,远超男女应该保持的间距。
他退后了半步,恢复成一贯不苟言笑的神情,目光如刃,一分一厘地审视着眼前的女人,再次沉声问:“你从哪里得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