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介想过上万种重逢柳自青的场景,却唯独没想到,会在自己的婚礼上见到失踪多年的童年密友。
和她一起出现的还有陆绍铭,这个白云介差点受不了催婚压力,同意做妾的男人。
而自己马上要嫁作正头娘子的,是逃婚四年的青梅竹马,林泊舟。
这一天,是文正十年八月十六日。白云介,二十一岁。
“太招摇了。”白云介担忧地望向镜中正在为她戴上翟冠的姐姐。
“怎么会?”白云央停下来,一本正经地说:“你可是知府的姨妹,教谕的嫡女,哪有穿戴廉价的道理?”
白云介无奈地笑了一下,“可我要嫁的夫君,就是个平凡人家的穷秀才。姐姐不觉得没必要吗?”
“婚礼是女子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管你嫁的是什么人,都没有随便糊弄的道理。你就放宽心,让姐姐好好为你梳洗打扮吧。”
的确是好好打扮了,昨夜白家老小难得聚齐,大家赏月吃酒闹到了半夜。白云介本想多睡一会儿醒酒,谁知姐姐完全不理,天刚蒙蒙亮就叫人为她开脸、梳头、化妆、穿衣,一套流程下来,已是日上三竿。
白云介拽了拽姐姐的衣袖,“我是怕姐姐累着了。而且你当年出嫁,都没戴过这么好的冠子。”
“提我做什么?我那是不允许。”白云央耸了耸肩。“你现在说这个,是不是担心娘家的嫁衣冠子太过华丽,会给夫家太大压力?”
冠子很重,即便白云介用力摇头,也只是轻轻晃了下额前垂下的几颗明珠。
白云介望着镜中的自己,头上戴的是鎏金珠翠牡丹翟鸟冠,上身穿的是花间龙大红圆领通袖袍吉服,下裳着的是百鸟朝凤遍地金妆花织金纱襕裙,脚上是一双锦绣鸳鸯翘头履。
她心里清楚,在如今这个竞相攀比、僭越成风的世道,这身装扮足够雍容华贵,足够彰显身份,但也会足够格格不入,显得这场婚礼穷酸又滑稽。
“妹妹,这些年,值得吗?”
白云介紧紧攥住姐姐的手,“你知道我的。”
“妹妹的才貌配得上这世间最好的男子。且不说旁的了,陆先生日后是能登阁拜相的,对你又是一片真心,怎么你就不愿意呢?”
“姐姐,一生一世一双人,才是我心中真正所愿。”
白云央叹了口气,“你和舟弟之间,我都明白。姐姐只是希望你能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
“荣华富贵于我来说,不过是身外之物。”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等你嫁到林家,日日为生计发愁忧心的时候,就知道姐姐说的厉害了。”
“姐姐,我的诗集不是赚到了些钱嘛。我相信,只要泊舟肯努力,日子总会好起来的。你就放心吧。”
“算了,说不过你。到时候可别来找我哭鼻子。”
白云介冲姐姐做了个调皮的鬼脸,对镜戴上了妆奁中的金丝六角宫灯耳坠。
“二小姐。”
婢女媛娘急匆匆进门,向白云介递来了几样东西。
白云介先打开了那用红纸包着的小小信札,只见封皮上写着“敬呈白二小姐芳启”。字体风骨铮铮,十分眼熟。
白二小姐云介惠鉴
欣闻汝与林兄佳人才子,缔结良缘,花烛筵开,不甚欣喜。
谨祝秦晋和欢,鸿案相庄,瓜瓞延绵,五世其昌。
吾与林兄相识已久,知他乃谦谦君子,用情至深。吾信他必当护汝一世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