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盛夏,骄阳似火。
偶有夏风轻快地掠过湛蓝的天空穿进庭院,满架蔷薇一院香。
宽大的檀木摇椅上,阖眸闭目的女子将将嗅见浅淡的花香,便被水晶珠帘折出的碎光晃了眼睛。
她将眼皮撩开一条缝,见无事发生便要阖眸再睡,却忽地秀眉微蹙,抬手按住了突跳的太阳穴。
“……嘶,是不是昨夜又未睡好……”
也不知这两日是怎地,她的头时不时便会突然刺痛一下,像有针扎似的。
扶着额角慢慢地侧了个身,将脸埋进了背阴的一面,疼痛不一会儿便又散了。
这时一道清脆的童音怯生生地试探道:“……大人?”
昏昏然间,她却几乎本能地立即应了一声。
“嗯,何事?”
话出口她便暗自懊恼,这声音一听便是她府上报信的门童。平日也就罢了,今日休沐能有何急事,她应的那么快作甚?
门童的声音隔着珠帘传来:“大人吩咐过不收寻常拜帖,但这次……来递拜帖的却是靖国公府的世子爷……高炽。”
江月明想都未想,回绝地干脆利落,“那更不见,你在府上当差这些年,何时见到咱们相府的门槛低到随便一个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
“……阿猫阿狗?”
门童被她的形容噎的语塞。
原来在大成,无数达官贵人上赶着巴结讨好还难见一面的国公世子,在自家主子口中,只是一个随便打发的路边“阿猫阿狗”?
可他未敢问缘由,却也未挪步子,艰涩道:“……世子爷还说,若是大人执意不见,瞧了此物……定会相见。”
江月明一听便心中嗤笑,心道他少来,这样的措辞她听的多了,什么“见了必见”的稀罕物,左不过是变着法儿送来的金器美玉,奇珍异宝。
更何况,这位世子的东西她可不敢收。
这好容易用了三年的光阴劳心劳力,没日没夜的处理政事,旋理各方,才堪堪混得一个“白锦官袍绣金鹤,清雅如莲胜三分”的“莲相”美称……
可不能顷刻间毁在一个浮浪子手里!
这位高世子的名号在大成鼎鼎响亮。若论英姿相貌,他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若比才学勇武,同样他认第二没人敢去认第一。
因为——
排在他这样一个荒唐草包前头,论谁都觉得胜之不武,或者说就两个字……
丢人。
一年前,这位自诩“折尽春色”的世子宣称要一揽大成春色芳华,于是便开始游历天下,每到一处必先“拜访”当地最负盛名的歌舞酒楼,仗着一副好皮相和一手琵琶妙音,做了风月场上的薄情客。
在云州,一掷千金买一笑。
在扬州,宝马香车赠佳人。
……
据说还曾为了个舞姬,要强拆民居建高楼,引得当地的州牧求爷爷告奶奶,费了老鼻子的劲儿才将这位主的突发奇想给按了下去。
御史台参他的折子江月明隔三差五便能看见一本,前后还能和坊间话本似的连起来看,给她无聊枯燥的上朝生活添了不少乐趣。
如今这位走马章台,醉卧花丛的世子殿下回了京洛三日,不去醉仙楼续写他的“风流佳话”,反倒先打马来了她相府递帖拜谒?
他把相府当什么地儿了??
又把她当什么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