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父像最后一面似的,深深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女儿,哑声道:“乐乐,爸爸祝你幸福。”
季瑾溪感觉怀里的人轻轻颤了一下,头也不回地抱着她离开。
车子驶离小区时,季瑾溪从后视镜里看见徐梦趴在防盗网前,头发凌乱地贴在玻璃上,宛如被困在蛛网中的绝望蜘蛛。
可怜又可恨!
季瑾溪打开车载音响。楚怀夕最爱的那首歌流淌而出,却换不来身旁人半点反应。
她心酸又激动的在心里呐喊,“楚怀夕,你在哪儿啊!我成功把你老婆救出来了!”
许久后,季瑾溪推开楚怀夕家的房门,灰尘在凝滞的空气里起舞。玄关处只剩一双拖鞋歪斜地躺着,粉色的鞋面落满灰,像朵枯萎的花。
季瑾溪抿了抿唇,“楚怀夕走了…”
徐以安眸光微颤,吃力地迈过门槛,目光扫过墙上被取下的合照空缺,倏地靠在墙上。
留在墙上的相框四角的浅痕,如同她心上无法愈合的伤疤。
季瑾溪蹲在地上,从鞋柜里取出徐以安的拖鞋,动作轻柔地给她换上拖鞋,柔声说:“先去卧室休息会儿,晚点再吃饭,好吗?”
徐以安垂着头,一言不发地盯着脚上没有被扔掉的拖鞋,许久后,挪动脚步,走向卧室。
主卧窗帘拉着,黑暗像浓稠的墨汁,空气里残留着若有若无的柑橘香。
徐以安踉跄地走向那张双人床,费力的爬上床,躺在楚怀夕常睡的位置,将脸埋进枕头。
季瑾溪无声地坐在床边,定定地看着好友单薄的脊背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半晌,她缓缓开口,“老徐,楚怀夕没有和颜叙在一起。她是不忍心看你被网友攻击,所以才和颜叙拍了那张照片。她怕你不相信她会移情别恋,特意让那些人在评论区发了合照。她想让你安心去过你想要的生活,她想让你幸福。”
徐以安像没听到一样,没有丝毫反应。
时间在死寂中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徐以安突然翻了个身,季瑾溪急忙打开夜灯,“怎么了?”
徐以安眼睫垂着,眼睫下藏着一层浅淡的阴影,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几个月没有发声的嗓音嘶哑,说的很艰难,“柑橘…的味道,没了…”
季瑾溪闻言喉头哽咽,鼻尖酸酸的,眼皮烫的厉害,轻拍了一下徐以安瘦骨嶙峋的肩膀。
只要有情绪,就还有的救。
窗外的秋风突然呼啸起来,拍打着楚怀夕忘记关严的窗户,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小夜灯的光渐渐暗了下去,季瑾溪带上房门走了出去,留给徐以安释放情绪的空间和时间。
第86章久别重逢
暮色悄然吞噬了城市的轮廓,远处的高楼大厦逐渐被黑暗浸染,霓虹灯像破碎的星光,在浓稠的夜色里忽明忽暗。
季瑾溪将面放在床头柜上,蹲下身子,与蜷缩在床角的徐以安平视,嗓音裹着十二分温柔,“老徐,起来吃饭咯。楚怀夕说你最喜欢吃打卤面了。不过我可比她爱你哦,因为我给你加了两颗溏心蛋。”
徐以安侧脸贴着枕头,目光直直盯着衣柜上的某一点,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碗里升腾的白雾在她苍白的脸颊前缭绕,很快又消散在冷寂的空气里。
“老徐,我知道你想用死亡对抗父母。”季瑾溪轻轻拨开徐以安额前黏腻的碎发,指腹触到她冰凉的皮肤时,心口猛地一揪,“但你用这种方式伤不到她们的,只是自损罢了。”
“我不想劝你原谅他们,因为我比你更憎恶他们。但我想劝你试着放过自己。他们的所作所为,反映的是他们的灵魂贫瘠,而不是你的价值高低。你没有被爱,不是因为你不够好,不够优秀,而是因为他们给不出爱。”
她舀起一勺面,面条裹着浓稠的酱汁,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我也知道你为什么想死,是因为你想活,想活的灿烂,想活的自由。但你不是神仙,你是肉体凡胎的人,人想活着,就必须得吃饭。”
徐以安睫毛剧烈颤动着。
抑郁的人最渴望的就是理解和拥抱。她很感激季瑾溪理解她,没有指责和质问她自杀的事。
但她依旧紧闭着嘴。
季瑾溪敏锐地察觉到怀里的人偷偷地舒了口气,眸光一转,突然松开她,将碗端起来,作势要往门外走,“行吧,既然我们徐大仙要靠仙气活着,那这碗面就只能进垃圾桶了…”
话没说完,身后传来一阵窸窣的响动。
她暗暗轻挑眉梢,回头,正撞见徐以安伸出枯枝般的手,指尖微微发颤,悬在碗上方。
那双曾经明亮的眼睛此刻蒙着层水雾,像是被困在深海里的鱼,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别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