啤酒的拉环被梁瑾拔掉,他仰头,咕噜咕噜喝了好几口,一直到舌头被苦得发麻,才停下来。
他拿出一根软烟,学着别人吸烟的样子,叼在嘴里,扣下了打火机。
水滴形的火苗窜了出来,微弱的烛火点亮了梁瑾的眉眼,让他看起来在破碎又孤寂,颓唐又暗淡。
新手都是要先吃几个苦头才会长经验的。
梁瑾吸的第一口就被呛到了,他咳得脸色通红,也没把夹在指尖的烟头扔掉,不规则烟雾虚虚的笼在他眼前,模糊了视线。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梁瑾的声音轻飘飘的,一向挺直的背脊,终于,弯了下去。
“我好累啊。”
“真的。”
不知道为什么,梁瑾又哭了,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在脸上汇成两股河流。
又下雨了。
一只手用力按着眉骨两侧,他终于借着疯狂的雨势,放肆大哭。
要把这一年的委屈,这是多年来的憋闷,一次性,通通发泄出来。
他这一年流过许多眼泪,却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不用再憋着声音,可以自由地痛哭流涕。
有没有那么一刻,你也会质疑活下去的意义。
当你发现你为之付出一切的人,转过头来伤你最深。
就算是雨天花坛里被泡烂的种子,等晴天出来的时候,也是有机会萌芽的。
他到底哪里对不起章邵琼了?
梁瑾想不明白。
他想问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是他,为什么又是他。
鲜血混着泥土和雨水的味道在空气中肆虐。
理智被崩溃和绝望冲刷得荡然无存,一种极端想要自我毁灭的情绪在这一瞬间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
梁瑾突然想到:
我去死好了。
这样,没有人爱他,也不会有人恨他。
但他没死成。
因为陆淮聿找到他了。
—
陆淮聿收到消息的时候,还在外地出差,他接到陈言的电话之后立刻改签航班,拉着工作人员和合作伙伴一起熬,硬生生把还剩三天的行程和工作压缩到极致,用一天半的时间结束。
事后,陆淮聿没有做任何多余的停留,只留下主要项目负责人负责收尾。
只是陆淮聿的运气不好,酷暑夏日,恰好碰上三号台风逼近,最初订好最快的航班推迟了时间,到后来航空公司处于天气预警宣布取消航班。
机场大道两边的设施都被吹得七零八落,司机启动了好几次雨刷器,才勉强看清路况。
即使是心急想要调用私人飞机出行,也需要起码两个小时的时间上报,更何况台风天危险隐患太大,万一出了什么事,没人能扛得住。
最后,陆淮聿坐了三四个小时的车去到另一个城市,才及时坐上了最后一列高铁回去。
陈言在车站接到陆淮聿,被赶下驾驶位,一声不吭,滚到副驾驶坐好,等陆淮聿扣上安全带,才急着说:“梁先生知道了,关于他母亲的事情。”
“我知道”,陆淮聿擦了擦脸上的雨水,急躁地扯松领带,一脚油门冲了出去,拧着眉问:“他现在什么情况?”
陈言表情复杂,动了动唇,说:“找不到人,联系不上。”
“打电话是没人接的,赵先生说他早就离开医院了。但可以确定的是,梁先生从医院出来之后就没回过家,定位在医院附近八公里外就没信号了。”
陈言压根不敢抬头看陆淮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