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时悦跪坐在地,微微喘息着。
她像是耗尽力气,卧倒在地许久,才慢慢直起身子。
不远处,施法被打断的少年终于抬眸。
闻归鹤望着手心,眉心拧出一个结。
又被挣脱了?
她究竟在想什么,给她铺的康庄大道一眼不看,偏偏要去走接天雷的独木桥。
好好的,按照他布置的道路走,不好吗?他难得为一个非亲非故之人细细谋划,想让她满意。难不成,他看错了她,她其实是尊无法雕饰的朽木,一匹肆无忌惮的野马?
闻归鹤浑不在意地撩起眼皮,握拳,扭头朝她的方向恹恹一瞥。
忽地,他的瞳孔微微有些放大。
水雾缭绕中,闻归鹤看清苏时悦的模样。
少女神色安宁而祥和,洋溢喜悦。不似刚从生死界限挣扎出的幸存者,反而像是刚刚由名家点睛的画中仙。
她撑着一把伞。
湛蓝色的,青空般的,能遮风挡雨的,伞。
世界仿佛瞬间安静,唯有她沾血的罗裙与油纸伞在氤氲雾气中散发着柔和光芒。
原来,不是朽木,是美玉。他先前的思路,是错误的。闻归鹤呆了呆,竟一时反应不过来。
而后,苏时悦指尖颤了颤,伞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坏、消散。紧接着,人也跟着晃了晃,一头往下栽。少年远处看见,当即散开灵力,准备起身。
“苏姑娘!”
“悦悦!”
容枝桃与莫言阙早就赶到身边,往亭中丢法器缓解雷劫。见她倒下,忙冲了上去,四只手齐齐探出,接住她的身体。
她们目光中尽是担忧,好似抱了件易碎的精美瓷器,倒显得她脆弱不堪。闻归鹤离苏时悦尚远,回过神来,她已经被团团包围。
白羽正卸着妆:“公子,我们要过去吗?”
“再过几日,便天各一方,再也见不着面,让她们再聚聚也无妨。”闻归鹤摇头,弯唇,迅速掩住眸中掠过的挫败感,“她终究会和我走。”
言毕,少年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徒留苏时悦在凉亭中苦苦挣扎。
苏时悦:“要被压死了!!”
“我还活着。”苏时悦彻底扔下还留存一半的伞柄,慌慌张张地推开扑上来的友人。往周遭看了一圈,没见闻归鹤,有些失落地抿唇,重新看向二人。
“没死,没死,不用太担心。”她捂着脑袋,“就是脑瓜子嗡嗡的,还有点疼。”
苏时悦劫后余生,嘴皮子没停过:“其实我还想凝一柄剑出来,对着苍天戳一戳。谁说我的能力没用?可太有用了,简直是随心所欲。”
她试着站立,可全身上下像被车轮碾了一遍又一遍,刚撑起一点,又狼狈不堪地扑倒在地。一低头,鲜血噼里啪啦往下掉。
苏时悦当即面色惨白:“……我头发还在吗?”
“吾头在否?”没人回答,于是她问得更凄惨。
“在在在,没烧焦。运气好,疤口没开在头皮上。”容枝桃心疼地给她擦血,从乾坤囊里掏药膏:“不过可是天雷劈出来的,灵力撕裂的伤口,不可小觑,得养一旬才能好。”
凉丝丝的触感攀上,莫言阙扣住她的手腕,蹙眉感受脉搏。
片刻后,放松地叹了口气:“幸好没出事。”
“这雷劫可真是厉害,照这个趋势,未来可不好说。搞不好只是小境界突破,都会被劈一下。”
看见苏时悦一脸紧张,女修笑了笑,慈爱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放心,破境和那东西无关。恭喜,以后若有降妖除魔之事,我可要来寻你帮忙。”
她似乎害怕容枝桃知晓太多,没有点明圣君之事,迅速顾左右而言他。
最终,天雷滚滚后,苏时悦被莫言阙背回卧房,用清洁咒狠狠地梳洗一番。
术法过后,怕她不自在,又用软巾搓了遍脑袋。
逼得苏时悦捂着头:“别擦了,再擦伤口要飙血了。”
她夺下软巾,想到自己接二连三的闯祸行径,心虚不已:“又把您的府邸拆了,实在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