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她借着洒扫的名义,偷偷摸摸地听讲,被发现后就假装扫地。在十六岁以前,她从未引起过叶巽的额外关注,只是一个时不时就拿出来见光的慈善勋章——全门被屠的孤女啊,多凄惨的身世,幸而有剑宗收留。
……真正救她的人却从未主动提起此事。
“今日唤你回来,实则有事相求。”客套完了,叶巽总算进入正题。
江照野佯装诚恳:“分内之事,怎能用‘求’?您请说。”
走到隐秘处,遣散了跟着的侍从,他才悠悠开口:“琨儿近来食不甘味,闭门不出,混沌度日。为人父母,见子女每况愈下,忧心如焚,却无可奈何。”
“晚生愚笨,还请宗主明示。”江照野心中隐隐有不祥的预感。
他笑起来:“前些日子,你动用枯荣阵,为神农教解决神树之灾,吾深感宽慰,云丘宗的绝学,确实传承下来了。又想,这些年,你修炼颇有成效,若能以此助琨儿渡过难关,便是解我心头大患。不知你意下如何?”
本来就悬着的心彻底死了。
叶琨,叶巽独子,无忧剑宗少主,在人均铜筋铁骨、力能扛鼎的剑宗,柔弱不能自理的他简直是异类。不仅如此,他先天灵力否塞,接连灌了各类灵丹妙药,才勉强筑基。
少主无能,这在无忧剑宗、乃至整个修真界都是公开的秘密。有好事者,将其事迹编为歌谣,供有无间儿童传唱。
他能稳坐少主之位,大概是沾了母亲的光。
叶琨之母,乃神农教前任教主的胞妹、现任教主夏妄息的姑姑,夏盈科。叶夏联姻,这在当时都是一场佳话。只是天不遂人愿,二人精元结成灵胎不久,夏盈科渡劫失败,不幸陨落。
此后,叶巽再未结道侣。
面对这个遗腹子,叶琨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纵使他再不争气,也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兹事重大,恕晚生力不能及。”江照野暗暗抹了一把冷汗,这活可不兴接。
“不必忐忑,今日邀你来,并非命你为其诊治。只想你二人清谈一场,权当叙旧。”
跑是跑不掉了,江照野面不改色:“晚生明白了。”
见她点头,叶巽很满意,一抬手,便有侍从上前。
“江宗主,请随我来。”
——
叶琨的洞府相当偏僻,还未到门口,侍从就停下来了。
“江宗主,少主有令,吾等不得接近他的住处。请您沿路直走,五十步后,便可看见洞府了。”侍从说完,低头告退了。
沿途均是繁花美景,清风扬起,落英缤纷。江照野走在云石铺砌的平坦大道上,脚步清脆,见此地云雾缭绕,空谷传响,倒像是误闯天家了。
羽毛。
她一愣,漫天飞扬的,不是花瓣,是羽毛。
乌青色的,被风卷起,又轻轻落下。越是往前,密度越大,空气中都是细微的羽粉。
行至洞府,门没锁,她跨过门槛,大吃一惊。
院中,各类鸟笼从地上堆至梁下,将此处分割为大小不一的囚牢。玉制的,藤编的,牙雕、明石,或精美或古朴,无一例外,都是空的。
笼子里,一只鸟都没有。
“照野。”
她应声转头,看见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病柳般的男子,像开到极盛的花,往前一步就是凋敝,因而有种自哀的美。
“等你好久了。”他说着,分明是一双笑眼,眼底的冷意却胜冬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