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回敬,温如玉给龚主任添了两次热茶,柔声说:“您过誉了,我也没做什么,应该的。”
余后的两个多小时,基本都围绕着A大聊,偶尔会穿插点别的,譬如龚主任刚得了一个孙女,老头儿眉开眼笑,高兴着呢,出来就忍不住炫耀;譬如拉拉家常,牵头的那位朋友今年年末要结婚办酒席,一辈子的大事在即,人逢喜悦精神爽,说到未婚妻,朋友脸上也挂上笑意。
温如玉话少,晚些时候喝完茶了,到了该回家的点就不一块儿吃饭了,俩老师都是有温馨家庭的人,家里还有人等着,必须早些回去。温如玉送龚主任和朋友到门口,他们上车了,她才到自己车上,坐进去靠在驾驶座上没动,还在琢磨先前的那些。
节假日城区里的非旅游地段比往常清净许多,街上空荡荡,到处人影稀少,而往日相对无聊的朋友圈则热闹起来,点进去往下拉,内容无一不是各式各样的出游动态,乔言的旅游行程提前结束了,她自己只身先回来了,留徐女士和姥姥在外地继续玩,自个儿连夜买机票往回赶。
乔言给温如玉留言,还是问关于容因的,挺关心朋友,问温如玉去没去容因那里,现在咋样了。
没告诉乔言实话,温如玉思索一番,报喜不报忧,表示她已经去过卡法了,这边一切都还行,应该没事。
乔言将信将疑,很谨慎:「真的?那阿因怎么到现在都不回我,不可能啊。」
温如玉搪塞:「人是好的,别太担心。」
聊天界面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屏幕另一边的乔言反复打字再删除,再重新输入,那妮子还不清楚这边已经翻天了,温如玉已经是知情人了,老半天,发过来只有俩字:「好吧。」
一会儿还是不放心,又是:「不行,我晚点再给阿因打个视频试试,看看能接通不。」
温如玉盯着屏幕看了看,半晌,回:「嗯。」
终归没讲实情,容因不愿意让外界知晓,不管帮忙瞒着是好是坏,温如玉选择听从容因本人的,以对方的意愿为准。
乔言的飞机是七点多落地,刚下飞机还没到家,头一件事就是给容因打视频——早在出发前就打过两次了,可前两次都没接通,待到等车的时候又打,本以为对面不会接,但这一次却接通了。
拉着大号行李箱外加一堆从外地买的特产和纪念品,乔言手忙脚乱,顾得了这头顾不了那头,整个人风尘仆仆,看到屏幕里的清晰人像了,怔愣一秒才张嘴:“诶,这下可算是打通你了,阿因你干嘛去呢,咋老不接电话,我前几天就跟你发消息,你一条都不回,咋了你,是不是出啥事了,有什么问题吗?”
那边的容因正在店里,刚忙完事情回去,这几天够心累的,对着乔言,她收起情绪,表现如常,不见半点异常,找借口应付,讲得跟真的一样解释:“高宜那边有事,我爷奶他们又找我过去了一趟,最近太忙了,没咋看手机,也没上微信。”
这番说辞自是骗不过乔言,乔言半个字都不信,一再追问:“你是不是遇到啥了,有什么一定要跟我讲,知道不,别一个人死撑。”
容因否认:“没有,你想岔了,真是家里有事,不信你问高宜。”
乔言回道:“啊,那我待会儿就问问她,啥事能让你跑好几天,搞得跟人间蒸发一样,吓得我……我前两天都没睡好,还做噩梦,总念着你是不是咋了,唉……阿因,你跟我说实话,到底怎么了,我俩这么多年一块儿过来的,你骗得过其他人,别想把我也忽悠了,我提前回来就是为了这事,你要是现在不说,晚上我直接到你那里去,趁还有两天假,有的是时间,咱俩得必须把这个掰扯明白。”
容因争不过她,嘴皮子没那么利索,只让别过去,等会儿她还要出门,不在店里过夜。
乔言问:“你去哪儿?”
容因说:“找高宜。”
“我不信,学校不是放假了吗,你咋找她,她没回你大姑那里,再说了,你俩不是还在冷战,她还跟你闹呢,你找她能干啥,找上去吵架?”
“不是,只是找她谈谈,我大姑找不到人,让我去看看。”
“真的?”
“嗯,不骗你。”
乔言还是不相信,知道这是假话,但再怎么也不能强迫容因,一味紧逼反而容易适得其反,末了,只能改成明儿再找容因,今晚先让容因去做其它的事。
“辛苦了。”容因轻声说,停顿须臾,“我没什么事,你别担心,其实还好。”
乔言在电话那头叹气,无可奈何,郑重告诉她:“有事随时都可以找我,我先回我妈那边,在西井大院,你如果要找我就去那边。”
“好。”
虽然是借口,但容因的确是要去学校找高宜,上回的问题还没解决,留学事宜拖到了现在,大姑他们仍是不多管高宜,容因到学校给高宜下“最后的通牒”,不留学,那毕业就回大姑那里,提前继承高爸当年留下来的衣钵,或者高宜自己随意做主也行,不过代价就是容因往后真的绝不再管她了。
等过完年就是虚岁二十二的人了,其实不小了,人一辈子那么长,不可能永远都是别人压着她做决定,她总有一天得为自己的人生负责——容因长久以来地愿意处理这些烂摊子,只是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影子,同样都是至亲的人早早离世,同样的不受别人待见,所以才动了恻隐之心,然而容因现在自身都是深陷困境,没心力折腾,懒得再管教她了。
与上一回协商如出一辙,高宜还是那样子,没法儿沟通,容因也一样狠心,直白跟她说:“高宜,我不对你的人生负责,既然你想清楚了,那往后的所有结果你自己承担,条条大路都通天,没有谁的选择一定就是对的,我们也许也是错的,你别后悔就行。”
离开A大,没处去,晃悠半圈还是到对面街后的河边,上次和温如玉去过的那里。
河畔的风依旧温柔,清新凉快。
坐椅子上,摸一遍包,从里面拿出一包皱巴的烟。
不是新买的,是以前的存货,记不清啥时候有的了,反正放在包里已经蛮长时间,之前都没发现。
因着戒烟了,包里早就没打火机了,翻个底朝天都找不到。容因单手撬开烟盒,找了会儿,没打火机抽不了,于是只能将烟夹在指间,不由自主揉捏了两下。
十月份的夜晚不到二十度,容因穿得单薄,身上只一件长袖,没外套,河边坐久了便冷飕飕的,手指都冰凉。
下意识缩了下脖子,容因把烟叼进嘴中,含在双唇间,不自觉的,轻轻咬了咬。